我叫石磊，是我们十里八乡开拖拉机的一把好手。当村花周婉清红着脸找到我，说想学开拖拉机的时候，我们村的闲汉们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我叼着烟，眯着眼打量她，白净的脸蛋，细细的胳膊腿，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哪里像是能跟这铁疙瘩打交道的人。可她眼神里的那股劲儿，像烧着一团火，硬是让我把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

第一天上车，拖拉机那“突突突”的吼声就把她吓了一跳。我让她坐在驾驶座，我站在她身后，手把手地教她挂挡。车子一启动，就像头没驯服的野牛，猛地往前一窜。周婉清“啊”地一声尖叫，整个人都向后倒，结结实实地撞在我怀里。隔着薄薄的夏衫，我能感觉到她身子的柔软和心跳的慌乱。拖拉机在田埂上跑，一颠一颠，她的身子也跟着一晃一晃，辫梢时不时扫过我的脸颊，痒痒的，像有只小虫子爬进了心里。也就是这个时候，田埂那头传来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紧接着是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周婉清！你给我下来！”

我扭头一看，是镇上工厂老板的儿子马宏宇，他那辆黑得发亮的轿车停在不远处，跟我们这满是泥土的拖拉机格格不入。他正气急败坏地朝我们走来，那张抹了油似的脸上满是嫌恶和占有欲。那一刻，我握着变速杆的手，青筋都爆了起来。我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没那么简单。

马宏宇家有钱，他爹的厂子效益好，他自己整天开着车在镇上晃悠，游手好闲。他对周婉清那心思，全村人都知道。三天两头送东西，什么化妆品、新衣服，都是我们农村人见都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可周婉清对他，一直是不冷不热的。谁都没想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会跑来找我这个浑身柴油味的庄稼汉学开拖拉机。

她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就站在我那台“东方红”旁边，有点手足无措。“石磊哥，”她声音细细的，“我想学开拖拉机，你教我，我给你学费。”我当时正满身油污地修着发动机，闻言乐了，擦了把手上的黑油，说：“周大妹子，你别开玩笑了。这不是绣花，是把式活儿，你这细皮嫩肉的，可干不了这个。”

她却一脸认真：“我是认真的。我想……我想把咱村后面的那片荒地给开了，种点经济作物。”她描绘着她的蓝图，眼睛里闪着光。我看着那光，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工钱我没要，就说农闲时节，闲着也是闲着。其实我心里有那点小九九，能跟村花多待一会儿，哪个男人不愿意？

那天他怒气冲冲地走到拖拉机跟前，一把就去拽周婉清的胳膊。“下来！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浑身都是土！跟我回去！”他的力气很大，周婉清疼得皱起了眉。

我当时火就上来了，一把打开他的手，把他挡在身后，闷声说：“马宏宇，你干什么！弄疼婉清了！”

“婉清也是你叫的？”他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一个开破拖拉机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周婉清，我告诉你，你别不识抬举，赶紧跟我走，你们家的事，或许我还能帮帮忙。”

马宏宇气得脸都绿了，指着我们俩“你、你们”了半天，最后狠狠一跺脚，放了句狠话：“好，周婉清，你等着！我看你有多大能耐！”说完，就钻进他的车里，一溜烟走了，扬起一阵灰尘，呛得我们直咳嗽。

看着他车子消失的方向，我心里沉甸甸的。他刚才话里有话，“你们家的事”，到底是什么事？我问周婉清，她却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只是眼神里的那团火，好像黯淡了不少。从那天起，我才隐约觉得，她学开拖拉机，绝不像说的那么简单。

事情的转机，或者说败露，是在一个下雨天。那天雨大，没法下地，周婉清就没来。我闲着没事，帮村长去镇上拉化肥。路过周婉清家门口时，她家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我本来不想偷听，可马宏宇那公鸭嗓子实在太有辨识度了。

紧接着是周婉清妈妈的哭声：“小马，你行行好，我们家现在哪里拿得出五万块钱啊！当初借钱给你爸，也是为了给你叔看病，谁知道人财两空……”

“我不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马宏宇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也不想把事做绝。让婉清嫁给我，这钱一笔勾销，我再给你们十万彩礼。你们家不仅没损失，还白赚十万，多好的事儿！”

我当时站在雨里，浑身冰凉。原来是这样！周婉清的父亲前几年得了重病，为了治病，她家借遍了亲戚朋友，最后没办法，跟马宏宇他爸借了五万块的高利贷。现在人没了，债却像座大山一样压了下来。马宏宇这是趁火打劫，逼婚来了！

我没进去，悄悄地离开了。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周婉清那张倔强的脸，和她被马宏宇拽住时通红的眼眶。我一个大男人，开着全村最猛的拖拉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一个姑娘被恶霸欺负？我越想越气，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狠狠捶了一下墙。不行，我得帮她！

第二天，我直接开着拖拉机去了周婉清家。她看到我，很惊讶。我没绕弯子，直接说：“婉清，你家的事，我都知道了。”

她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我告诉她，县里的农业合作社最近有个大项目，要平整一大片土地，用来建现代化的蔬菜大棚。工期紧，给的价钱很高，但对拖拉机手的技术要求也极高。这活儿不好干，但要是干下来，一个月就能挣好几万。

“我去谈，活儿我来干，你给我当副手，管后勤记账，挣了钱，咱俩平分。足够你还债了。”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周婉清愣愣地看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没说谢谢，只是哽咽着问：“石磊哥，你为什么要帮我？”

马宏宇很快就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他气急败坏地找到了我，把一沓钱摔在我面前。“石磊，这里是一万块！你别掺和周婉清的事，这钱就是你的。”

我看着那沓红票子，笑了。“马宏宇，你以为钱什么都能买到吗？我石磊是穷，可我活得有骨气。你那套，对我没用。”

他见钱不好使，又换了一副嘴脸，威胁道：“行，你有种！那个项目，我已经跟我爸打过招呼了，合同马上就签给我家。你连门都摸不着！”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周婉清找到了我。她这个大学生，脑子就是比我活。她说：“石磊哥，我们不能硬碰硬。合作社的项目是公家的，讲究的是效率和质量。马宏宇他家根本没有专业的施工队，肯定要临时外包。我们可以证明，我们比他们做得更好、更快！” 幸运飞艇开奖直播

她的提议是，在全村人面前，来一场比赛！就比平整土地！我们和马宏宇请来的人比，谁干得又快又好，谁就有资格拿这个项目。这事儿一传出去，整个村子都炸了锅。村长觉得这是个扬我们村威风的好机会，竟然同意了，还主动去跟合作社的领导沟通。马宏宇被架在火上，为了面子，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

比赛那天，村口的空地上人山人海。马宏宇果然从城里请来了一个专业的司机，开着一台崭新的进口拖拉机，威风凛凛。而我这边，还是我那台老伙计“东方红”。很多人都为我捏了把汗。

到了最难的一块坡地，对方的司机仗着马力大，想一口气冲上去，结果履带打滑，差点翻车，耽误了好长时间。而我，则用我们老一辈传下来的“Z”字形开垦法，稳稳当当地把坡给平了。最后一个冲刺，我几乎是人车合一，在全村人的欢呼声中，第一个完成了任务。

幸运飞艇开奖网 马宏宇的脸，比他车子的颜色还黑。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在全村人的见证下，合作社的领导当场宣布，项目由我和周婉清负责。

那一个月，我们俩起早贪黑，我开着拖拉机在前面冲，她就在后面给我送饭送水，帮我测量记录。夕阳下，拖拉机巨大的轮廓和我们俩小小的身影，构成了一幅最美的画。工程顺利结束，拿到工钱那天，周婉清第一时间就把马家的债给还清了。她拿着剩下的钱，走到我面前，要分我一半。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红到了耳根，但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又一次发动了“东方红”，这一次，没有了当初的慌乱和恐惧。周婉清静静地坐在我身边，拖拉机依旧一颠一颠，她的身子依旧一晃一晃，但这一次，她没有躲，而是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发动机的轰鸣声，在那一刻，仿佛成了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我知道，城里人有他们的轿车洋房，但我们农村人，有这片土地，有这身力气，还有这能带给我们希望的铁家伙。人心，有时候比这钢铁还要硬，也比这土地，还要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