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宫漫昙花攻略(重回妾室进门这日)

轩宫漫昙花攻略(重回妾室进门这日)

admin 2025-10-16 看点 1 次浏览 0个评论

阳春三月,暖风拂过宣阳侯府的朱漆回廊,庭院里早已搭起了流光溢彩的戏台 —— 为贺二房曾孙周岁,府里特意请了京中声名赫赫的南府戏班,锣鼓胡琴一响,咿咿呀呀的唱腔便漫了满院。

盛老夫人坐在上首的梨花椅上,往日里最爱的昆曲此刻却听不进半分。目光落在不远处,二房儿媳蒋氏抱着刚满月的宥哥儿,被一众女眷围着夸赞,“这哥儿生得粉雕玉琢,眉眼竟和老侯爷年轻时有七分像!”

这话像根细刺,扎得盛老夫人心头发闷。若她的嫡孙盛泽析还活着,二房这庶出的一脉哪里敢在她跟前这般张扬?不过是侯府嫡脉断了,他们才敢借着曾孙周岁大肆操办,把本该属于嫡脉的风光抢了去!

正憋闷着,院外忽然传来小厮急促的喊声:“老夫人!好消息!二公子回来了 —— 二公子活着回来了!”

喧闹的庭院瞬间静了下来,众人脸上的神情精彩纷呈,倒比戏台上的变脸还热闹几分。盛老夫人和盛泽析的母亲秦氏几乎是同时从椅子上起身,老夫人扶着侍女的手,声音都发了颤:“泽析还活着?真是真人庇佑,我侯府命不该绝!快,扶我去迎!”

府里的亲眷们一窝蜂地往门口涌,先前被众星捧月的蒋氏瞬间落了单,只能暗自攥紧帕子,眼底满是不甘。

另一侧的偏廊下,谢翩月静静立着,身旁的侍女蒹葭喜得眉开眼笑:“姑娘!世子回来了!您的好日子总算来了!”

可谢翩月的脸上却无半分喜悦,那双往日里总含着痴恋的眸子,此刻淡得像一汪静水。蒹葭笑到一半顿住了,挠着头困惑道:“姑娘,您怎么不高兴?难道您早知道世子会回来?”

一旁的白露拉了拉蒹葭的衣袖,低声道:“姑娘自有主张,咱们少问多做便是。”

没人知道,三日前那场风寒高烧,竟让谢翩月重活了一世。退烧那天清晨,她对着铜镜哭了许久,又在屋内独坐了一夜 —— 前世的种种惨状,此刻还清晰地刻在心头。

她与盛泽析是自幼定下的娃娃亲。父亲官居四品通议大夫,能与宣阳侯府这样的勋贵结亲,在外人看来已是天大的高攀。盛泽析是侯府唯一的嫡孙,容貌俊秀,文武双全,京中多少名门闺秀盼着嫁他。就连谢翩月自己,也曾被这些夸赞冲昏了头,满心满眼都是这个未婚夫。

可前世嫁入侯府后,她才看清这桩婚事的真面目。洞房花烛夜,盛泽析只留下一句 “我对你并无半分情意”,便转身去了书房。此后两年,她这个侯府大娘子有名无实,成了府里人人暗地里笑话的对象。她却还傻傻以为,只要自己做得足够好,总能捂热盛泽析的心。

直到两年前,盛泽析奉命去赣南剿匪,传来阵亡的消息。她守了不到一个月的寡,便迎来了 “死而复生” 的盛泽析 —— 可那不是救赎,是她噩梦的开始。

盛泽析带回了一个叫叶思思的女子,说是他的救命恩人,要纳为良妾。她强压着心痛点头同意,可那女子却野心勃勃,处处针对她。后来叶思思小产,竟反咬一口,说是吃了她送的补药所致。侯府上下无人信她,盛泽析更是夺了她的掌家权,将她禁足在玉清苑。

她在禁足中病倒,汤药喝了无数却不见好转。直到先帝驾崩,盛泽析才终于踏入玉清苑 —— 身边还跟着已入宫为妃的长姐谢思薇。

“谢翩月,我爱的从来都是思薇。” 盛泽析的声音冰冷,“你占了侯府主母的位置太久,该还给她了。”

谢思薇则假惺惺地劝:“五妹妹,我与泽析本就情投意合,若不是你占了这婚约,我何至于入宫?你一向心善,定然会成全我们的,对吗?”

那时她已病得奄奄一息,却仍撑着气反驳:“她是先帝太妃,你们休想在一起!”

“所以只有你死了,我才能与泽析长相厮守。” 谢思薇笑着,“对了,你是不是奇怪为何总好不了?是泽析改了你的药方,你喝得越多,病得越重。”

最后,她打翻烛火,在熊熊烈火中诅咒他们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 若有来生,她再也不要做盛家妇。

思绪回笼时,谢翩月的目光恰好与人群中心的盛泽析对上。男人穿着一身劲装,眉眼依旧俊秀,正朝着她招手:“翩月,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与我说话。”

这一幕,与前世几乎分毫不差。可谢翩月的心头,再无半分往日的悸动。她只是淡淡唤了声 “夫君”,脚步却未动分毫。

盛泽析眉头微蹙。他虽与谢翩月两年未见,却记得她往日里看自己时,眼底总含着怯怯的爱慕。可此刻,她的目光清冷疏离,竟比府里的陌生人还淡漠。

秦氏忙打圆场:“翩月定是太高兴,反倒傻了。泽析,咱们先入府吧。”

“祖母,母亲,” 盛泽析却侧身让开,朝着停在一旁的马车伸出手,“孩儿此番回来,还带了个人。”

车帘轻掀,一只纤细却不算娇嫩的手探了出来,盛泽析稳稳握住。随后,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女子走下马车 —— 眉眼清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格外灵动。

谢翩月的心头冷笑:哪里是什么叶思思,分明是她同父异母的长姐谢思薇!

“这是叶思思,” 盛泽析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孩儿能活着回来,全靠她悉心照料。她如今无依无靠,我便把她带回来了。”

叶思思往盛泽析身后缩了缩,怯生生地唤了声 “泽析哥哥”,模样惹人心怜。若不是重生一次,谢翩月怕是也要信了这两人的戏码。

盛老夫人与秦氏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老夫人先开口:“既是救命恩人,便先入府再议吧。”

众人正准备往里走,院外忽然奔来一个小厮,口中喊着 “喜报”,下马时差点摔了一跤:“老夫人!九爷中了探花郎!圣上亲自钦点的!”

宣阳侯府世代习武,如今竟出了个探花郎,这本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可盛老夫人的笑容却瞬间僵住,皮笑肉不笑地哼道:“我盛家世代从戎,偏他盛翊沉要去从文,还中了探花 —— 这本事,倒和他那出身乐坊的生母一模一样!”

院中的贺喜声瞬间消失。谁都知道,盛老夫人最不待见的就是幺子盛翊沉。这孩子是宣阳侯与乐坊女子所生,当年侯府要接他回来时,老夫人闹了许久才松口。更让她记恨的是,盛翊沉自幼便是神童,三岁识字,五岁背诗,八岁能作辞赋,深得宣阳侯宠爱,甚至被养在福寿堂 —— 这份待遇,连老夫人的嫡子都未曾有过。

谢翩月看着老夫人铁青的脸,唇角悄悄勾起一抹弧度。这老妪眼拙,竟得罪了将来能决定侯府命运的人,日后有她悔的时候。

一行人很快到了福寿堂。盛泽析跪在地上,对着榻上的宣阳侯叩首:“孙儿不孝,让祖父担忧了。”

宣阳侯年事已高,自两年前赣南之事后便不再带兵,此刻见嫡孙平安归来,激动得连连点头:“好,好!快起来,让祖父瞧瞧!”

正要伸手去扶,院外传来仆人的问候:“九爷。”

宣阳侯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盛老夫人的脸色则沉了下来。

廊外走来的年轻郎君,身姿挺拔如青竹,步履从容。眉如远山含黛,眸似星子落潭,高挺的鼻梁下是一抹极淡的唇线。那双本该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却盛满了清冷,透着几分疏离的薄意。他穿着一身赤红的圆领官服,气质矜贵,便是盛泽析站在他身旁,也显得逊色几分。

“父亲。” 盛翊沉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冷无波。

宣阳侯却笑得满脸皱纹,拄着拐杖亲自迎上去:“鹤眠!头回科举便中了探花,真是给盛家长脸!得大摆筵席庆贺!” 说罢,还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如何?”

“不必了。” 盛翊沉淡淡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盛老夫人见状,忍不住发难:“鹤眠!泽析平安归来是天大的喜事,你身为叔叔,连句问候都没有?你这探花郎的教养,都学到哪里去了?”

盛翊沉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清冷如霜。没有说话,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盛老夫人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宣阳侯忙打圆场:“鹤眠今日累了,有事便去忙吧。泽析平安就好,不打紧。”

盛老夫人气得胸口发闷,却不敢再作声。盛翊沉也不多停留,转身便离开了福寿堂。

秦氏见状,忙转移话题:“泽析,这位叶娘子是哪里人氏?”

“思思是赣南人,家中世代以打猎为生。” 盛泽析温声道,“两年前我中了埋伏,是她救了我,悉心照料了两年。前些日子她唯一的亲人过世了,无依无靠,我只能带她回来。”

秦氏皱了皱眉 —— 猎户出身,终究是配不上侯府世子。

盛泽析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又道:“她一个女子,孤身在外实在难活。”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想把叶思思留在府里。

盛老夫人没有接话,反而看向谢翩月,把难题抛了过去:“翩月,你觉得该如何安顿叶娘子才好?”

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谢翩月身上,盛泽析的眼神更是带着几分审视 —— 前世,谢翩月便是在这里提出要在府外给叶思思置宅,惹得他满心不悦。

可这一世,谢翩月却缓缓开口:“叶娘子是夫君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不能怠慢。她孤身一人在外不易,孙媳以为,留在府中最为妥当。”

盛泽析愣住了,叶思思也惊喜地抬起头。

谢翩月话锋一转,继续道:“只是,若叶娘子以外人身份长居府中,时间久了难免遭人非议,反倒坏了她的清誉。不如给她安个合适的身份。”

盛老夫人点头:“你说得在理。掌家权在你手上,你觉得该给她什么身份?”

谢翩月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叶思思紧张的脸,缓缓道:“孙媳以为,让叶娘子以夫君远房表妹的身份入府,最为妥当。”

盛泽析的眉头瞬间蹙起 —— 果然,谢翩月先前的冷静都是装的,竟用 “远房表妹” 的身份来绊住思思!

叶思思更是急得脱口而出:“我不要做什么表妹!泽析哥哥,你答应过我,要娶我……”

话未说完,盛老夫人已沉下脸:“叶娘子,慎言!”

叶思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忙低下头,攥紧了衣角。堂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盛老夫人本就对叶思思的猎户女的身份很不满意,如今他们还在说着话,叶思思便跳出来咋咋呼呼。

甚至,还想要让盛泽析娶她,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的,倒是狮子大开口,胃口大得很!

谢翩月温声温语解释:“一来,叶娘子是夫君亲自带回来的,方才在府外有不少人瞧见了,若说是远房表妹,表哥亲自去接,也合情合理,不会有损叶娘子的清誉。”

“二来,叶娘子无亲无故,若是能占个侯府远房表妹的身份,将来在上京中,也好为她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也好报答她对夫君的救命之恩。”

叶思思委屈死了,她千里迢迢跟着盛泽析来到上京,可不是要做他的表妹,嫁给别人的,她是奔着侯府嫡妻来的!

“泽析哥哥……”

叶思思还想说什么,宣阳侯拍了板:“翩月考虑周到,便照着她说的来办吧,泽析你还有意见?”

当家的都发话了,盛泽析就算是有意见,也只能暂时咽回肚子里。

“孙儿领命。”

安排好了身份,叶思思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

“泽析哥哥,赶了几日的路,我有些累了……”

说着,叶思思便想去挽盛泽析的手臂。

盛老夫人道:“翩月,你给叶娘子安排个院子,再拨两个女使给她吧,行了,侯爷也乏了,都且退下吧。”

“是,祖母。”

叶思思还想跟着盛泽析走,盛老夫人先开了口:“泽析,翩月为你孀居两年,也是受了委屈了,如今你回来了,今晚便好好陪陪她吧。”

盛泽析不好拂了盛老夫人的意,便应了下来,轻声安抚叶思思:“思思,你先去院子安顿,我晚些再来找你,听话。”

叶思思只能咬了咬齿贝,含恨瞪了谢翩月一眼。

等盛泽析安抚好叶思思,想与谢翩月一道走的时候,却发现她根本就没有等他,人都已经走出福寿堂了。

盛泽析不悦的蹙眉,但还是快步追了上去。

“我带思思回府,你心中不悦,所以故意给她安了个远房表妹的身份,你还是同从前一样,小肚鸡肠,满心的算计。”

盛泽析与谢翩月并肩而行,看上去郎才女貌,甚是般配,但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盛泽析却张口便问责。

若是放在前世,谢翩月怕盛泽析会误会,必然是会竭力解释。

但是此刻,听着从盛泽析嘴里蹦出来的难听话,她反而是心如止水,甚至还笑了下。

眨眨眼,故作不知问:“夫君不想认她做表妹,那是想如何呢?”

“思思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两年来,若不是她,我早便已经死了,我许诺过她,会纳她过门。”

谢翩月哦了声:“话本子上都写,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夫君这么想也没错,但纳妾毕竟是大事,此事还是要先过问祖母与婆母,若是他们同意,我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夫君在这里与我费口舌,不如去祖母的跟前讨好,更为实际。”

盛泽析一噎,眉头皱成一座小山,如果盛老夫人他们同意让叶思思进门,就不会还听从谢翩月的意见,让她做什么表妹了。

盛泽析还想说什么,这时有女使匆匆赶来。

“世子,大娘子,叶娘子忽然晕倒了,可请郎中来瞧瞧?”

盛泽析一听叶思思晕倒了,心急道:“怎么回事?还不快去请郎中!”

说着便要一同去,但想到什么,又顿足看向谢翩月。

谢翩月体贴的道:“叶娘子是夫君的恩人,怎能在头一日入府便出了差错,若是传扬了出去,怕是会叫外人觉得是侯府恩将仇报,夫君且去看看吧,我这里不碍事。”

什么晕倒,十有八九就是装的,为了把盛泽析给抢回去!

叶思思的这点儿小把戏,根本就入不了谢翩月的眼。但她这么一闹,倒是方便了谢翩月接下来要办的事,所以谢翩月毫不犹豫的给了盛泽析一个台阶,将他赶紧打发去叶思思那儿,省得碍她的眼。

不知是不是盛泽析的错觉,他从谢翩月的语气里,听出了隐隐的嫌弃。

但未及细想,谢翩月便径自往玉清苑的方向去了,虽然盛泽析对谢翩月的态度有些不悦,但想着叶思思身子不适,他便也没有时间计较。

蒹葭忿忿不平:“姑娘,世子也太过分了,您为他孀居两年,操持侯府,他转头却带了个女娘回来,还想要纳她为妾,那叶思思甚至还想让世子娶她,真是好大一张脸呀!”

谢翩月却语气平淡:“没必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置气。”

这时,被她派去院中取物件的白露回来了。

“姑娘,您要的东西都取来了。”

是一个八宝食盒,还有一个方形刻昙花的锦盒,都是谢翩月一早备好的。

谢翩月带着东西,拐过长廊,穿过花墙,最后在一片幽竹旁停下。

蒹葭好奇问:“姑娘,咱们是要等什么人吗?”

“等个人,蒹葭你且去外头守着,若是有人来了,便知会一声。”

在蒹葭刚去外面守着没一会儿,便有人自羊肠小道的另一端缓步而来。

谢翩月挡住去路,盈盈一拜,“见过九叔。”

她要拦的,正是盛翊沉,或者说,她要讨好他。

盛翊沉止住脚步,淡漠的视线落在谢翩月的身上。

小娘子一身素色对襟长衫,搭配同色系百褶裙,因为先前一直孀居,挽起的鬓发上只以一支玉刻梨花簪作点缀,素雅至极。..

她微低首行礼,只露出一小片暴露在空气中,欺霜赛雪的一截后颈。

盛翊沉收回视线,嗓音寡淡:“有事?”

“方才堂上匆忙,翩月还未来得及向九叔道一声贺,恭贺九叔高中探花,这是翩月略备的一份薄礼,还望九叔莫要嫌弃。”

谢翩月将手中的刻昙花锦盒递上,身旁的白露也马上呈上食盒。

她微微抬起鹅蛋小脸,小娘子肤若凝脂,螓首蛾眉,眸若新雪初霁,眼波若含春水,一笑似花枝刹那吐蕊,美艳不可方物。

盛翊沉的眸光先落在谢翩月的脸上,而后才挪到她的手上。

他倒是不曾料到,这个半路忽然拦截他的侄媳妇,张口竟是恭贺他高中,还送上了贺礼。

对于一向不待见他的盛家,也只独她这么一份。

“送礼祝贺我高中,不怕传到老夫人耳朵里,你这个孙媳,往后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盛老夫人不喜盛翊沉,是整个侯府人尽皆知的事儿,除了宣阳侯,没人敢对盛翊沉好。

不过这些他从不在意,反正他鲜少在侯府,更多都是在麓山书院,侯府不过是他名义上的庇护所罢了,他也从不多倾注任何感情。

“如今侯府的掌家权在我的手中,那些婆子们自不敢嚼我的舌根,况且,此处偏静,少有人往,不会有外人知晓。”

“便算是知晓,也没什么好怕的,九叔高中,本便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身为晚辈送点儿薄礼,本是应当的。”

谢翩月面上镇定,但实则心里却是慌的,细白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中的锦盒。

前世谢翩月就与侯府这个名义上的九叔没什么接触,至多也就是点头之交。

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在世人口中,出生“不体面”的庶子,实际上的真实身份,却是洪宗帝唯一的子嗣。

前世直到盛翊沉以皇太子身份登基为帝,盛老夫人舔着脸入宫,想以抚养新帝多年的功臣身份邀功。

谁知新帝连见也不见她,让她在勤政殿外站了半晌,只以“宣阳侯已过世,朕与侯府再无相干”为由,将盛老夫人给打发了出去。

盛老夫人气了个半死,回府之后,关起门来骂新帝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谢翩月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位在侯府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行事非常神秘的九叔,竟是遗落民间的皇太子!

而重活一世,谢翩月想要与盛泽析和离,以她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难了。

这个世道对女子的约束太多,还未出嫁,只是被男方退了亲的女娘,都会没有出路,要么出家为尼,甚至还有悬梁自尽的。

而对于谢翩月这样已嫁做人妇的,要想体面的和离,便更是难上加难了。

所以,谢翩月想要讨好盛翊沉,再怎么不济,也至少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让盛翊沉记住有她这么一号人。

到时她与盛泽析闹和离,如果有新帝亲自出面,她的赢面也会更大些。

落在身上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审视,就在谢翩月以为盛翊沉轻易不会接受,还想要再搜刮一些说辞的时候。

却听盛翊沉淡声道:“有心了。”

侍从楚河上前,从她的手中将贺礼一并接了过去。

谢翩月暗自松了口气,露出一个诚挚的笑。

“那翩月便不多打搅九叔了。”

回了起云台,楚河才咋舌道:“爷,这个谢娘子今日闹的是哪一出,又是贺喜,又是送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知道了您的真实身份,要巴结您呢!”

盛翊沉打开盒盖,锦盒内躺着一支牙雕葡萄松鼠狼毫,雕刻精致,当是千金难求的好笔。

而食盒内,装的不是什么名贵的吃食,只是很普通的五角粽子,热乎着还散发着幽幽棕香。

狼毫意喻着金榜题目,而粽子则是代表着高中。

礼轻却意喻深远,这小女娘,倒是有几分意思。

“搁起来吧。”

盛翊沉盖了回去,丢给楚河。

楚河随便找了层端屉放了进去,折身看着飘香的粽子,咽口水:“爷,这盒粽子可是要一并处理了?”

他们家爷身子金贵,从不吃外头递的东西。

见盛翊沉拿起密函处理公务,没搭理他,楚河便像从前一样处理,提着食盒出去了。

正好楚海迎面过来,见他手里提着食盒问:“这是何物?”

“谢娘子送给爷的贺礼,爷让我处理了。”

说着,楚河便打开食盒,拿出一个便剥开,咬了一口,是肉粽,肉质鲜嫩甚至还有汁水,糯米亦是软糯可口,美味极了。

“真好吃,这粽子味道好生独特,你快尝尝!”

粽子本身就巴掌大小,楚河与楚海你一个我一个,你一口我一口,没一会儿就全下了两人的肚子了。

玉清苑。

孙妈妈拿着册子和名单,来问谢翩月,要将叶思思安置在哪一处院子。

谢请晚打开册子,扫了一眼,拿笔在“凝香居”上画一圈。

“就住这儿吧,再将三春和四春调过去伺候。”

孙妈妈看了眼,凝香居位置不差,但离盛泽析住的修竹阁最远。

大娘子如此安排,那位“表妹”恐怕是要闹事呀!

果不其然,叶思思这边在得知自己被安排在离盛泽析最远的院子,好一顿哭闹。

“盛郎,大娘子是不是很讨厌我?不仅故意给我安了个什么劳子的表妹身份,生生将我们给拆开,如今,又让我住得这么远,不就是不想让盛郎你与我能相见吗?”

盛泽析本就对谢翩月故意让叶思思做远房表妹而心有不悦,如今见她这么安排,更是恼火。

“盛郎,你说过会娶我的,我千里迢迢跟着你来,可是享福,而不是受罪的!”

叶思思在盛泽析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盛泽析安抚着她:“不哭了,当心哭花了眼,我不会叫你受委屈的,思思你先歇息会儿,我晚些过来。”

“盛郎,你不会过去就不回来了吧?”

盛泽析拍拍她的手背,“自然不会。”

等盛泽析来玉清苑兴师问罪的时候,谢翩月正在用晚膳。

谢翩月对吃食方面一向比较讲究,这也算是她的喜好之一。

菱角炖排骨、鸡丝闷笋丝、火腿豆腐羹,再配上鱼肉粥,以及四碟饭后糕点茶品。

菜不多,但贵在道道精致。

“世子。”

守在屋外的女使见礼,盛泽析走进屋内,便先闻见了饭菜的香味。

“夫君,叶娘子的身子可有大碍?”

谢翩月知道盛泽析来了,但她也没回头看,甚至连用饭都动作都没有停顿,只问了句。

“没什么大碍,想来便只是连日的舟车劳顿所致。”

方才一心想着来找谢翩月算账,盛泽析都忘了,自己也忙活了一日,连口热乎饭也没吃上。

如今光是闻着饭菜的香味,就感觉到一阵饥肠辘辘了。

谢翩月吹了吹豆腐羹,小口的品尝着,嗯了声:“无事便好。”

盛泽析在圆桌旁停下,没有马上接话。

身为夫君,在自己的嫡妻屋里用膳,自是再正常不过,但盛泽析架子重,要等着谢翩月亲自开口,让他一块儿用膳,否则倒显得像是他特意来找谢翩月吃饭。

谁知,盛泽析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谢翩月开口,气氛一下便安静了下来,唯有谢翩月很轻的咀嚼声。

这氛围就多少有点儿尴尬了。

盛泽析面子上多少有点儿化不开,不由握拳干咳两声,作为提示。

谢翩月抬眸看向他,像是这才想起来。

“夫君可曾用膳了?”

盛泽析刚开了个口:“还未……”

没说完,谢翩月又补了一句:“夫君刚从叶娘子那儿过来,想来已经陪叶娘子用过膳了,也看不上我屋里的粗茶淡饭。”

她才不要和盛泽析一起用膳,这会让她原本的好胃口,都跟着倒胃,少吃半碗米饭,还有这一桌子的美食,多可惜!

盛泽析一噎,他深刻怀疑谢翩月是故意的,但他没证据。

而且谢翩月都这么说了,他又不好意思再开口。

“夫君还有何要事吗?”

谢翩月说话温声细语,软软糯糯的,明眸皓齿,加之方才喝了蛋羹,有些烫,朱唇显得格外红润,透着一股无形的诱色。

盛泽析本是来问罪的,但看到这一幕,喉结先上下一滚,语气也不由柔和了许多。

“夫人为何将思思安排在凝香居?那院子偏僻,她初来乍到,住的这么远,怕是会不习惯。”

谢翩月道:“凝香居虽偏僻一些,但侯府未出阁的姑娘们,都住在那一块儿,我想着叶娘子既然如今是夫君你名义上的表妹,将来是要为她寻一门好亲事的,

“若是安排在与我们这些已有家室的女眷的旁边,怕是不合适,那一块儿其他院子已经住了人,我挑来选去,觉得也就凝香居合适些,地方大宽敞,一应家具都俱全,直接便能住人。”

解释了一通后,谢翩月再反问一句:“夫君可是觉得凝香居不合适?若是夫君觉得委屈了叶娘子,那便由夫君来安排,我都听夫君的。”

别说现在叶思思和盛泽析没名没份,还占着个表妹的名头。

谢翩月是侯府大娘子,管着掌家权,这种后宅小事,本就该由她这个大娘子说了算,盛泽析若是插手,就不合规矩了。

她说是听盛泽析的,但他哪儿能真的插手管?

盛泽析有些气,但又不好明说,只能一甩袖子道:“既然夫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那便先这么住着吧!”

原本盛泽析要负气离开,但仙寿堂的康妈妈却来了。

“世子,夫人,老夫人命奴婢,送来了些补品,世子两年在外,想来今晚有许多话,要单独与夫人相谈。”

康妈妈明面上是来送补品,实际上却是奉了盛老夫人的命,让盛泽析今晚留在玉清苑。

“有劳康妈妈了。”

谢翩月面上虽不显,命人收下了补品,但暗自却捏紧了手心。

她想与盛泽析和离,但这个过程注定困难重重,若是盛泽析硬要与她圆房,她恐怕很难躲开,得要想想法子。

“连祖母都请动了,夫人倒是好手段。”

盛泽析显然是认为这是谢翩月的手笔,谢翩月笑了笑道:“夫君若是今晚不想在我这儿歇下,我会为夫君打好掩护,不会叫夫君为难,蒹葭,送夫君从侧门出去吧。”

他不想留下,谢翩月拍手高兴还来不及。

不知是不是盛泽析的错觉,他总觉得,谢翩月巴不得他能够离开。

这么一想,心里就不怎么畅快了。

“祖母既是将补品都送来了,身为晚辈,怎好辜负了她一番良苦用心,我去沐浴。”

这厮,今晚莫不成还真要留下不成?

这可和前世不同,前世盛泽析对她厌恶至极,别说是留宿了,便算是来玉清苑,也不情不愿的。

盛泽析沐浴很快,他在屋内等得无趣,便开始打量起谢翩月的厢房。

屋内布置雅致,棋盘格花纹的帷幔斜对面,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上面摆放着菱花铜镜和晕红漆雕梨花首饰盒。

靠窗摆了张苏州水磨长桌,桌上摆放宝砚,各色笔筒,玉瓷抱瓶内插着迎香而绽的腊梅,背对墙上挂着一幅《临安夜游图》。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冷梅清香,伴随着吱呀一声。

盛泽析抬头看去,便见沐完浴的谢翩月,一身淡白色绣梨花单衫,及腰墨发湿漉漉的披在肩后。

眼尾被热气熏的微微红,和他对视上,美眸水漉漉的,如一支带采撷的红梅。

盛泽析的喉结上下一滚,莫名有种难抑制的冲动。

“夫人,时辰不早了。”

盛泽析这是在暗示谢翩月,该一同歇息了。

但在谢翩月开口之前,蒹葭和白露往屋中搬了一摞摞的账本,堆在了长桌上。

“更深露重,夫人搬这么多账本来做什么?”

谢翩月径自走过去,在梨花太妃椅上坐下,“府中账目繁杂,近来我发现账目上出了些纰漏,还没有理清,夫君若是累了便先歇息吧?”

理账目是一回事,不想和盛泽析同床共枕才是最真正的目的。

只要一想到前世惨死在盛泽析的手上,谢翩月便止不住的恶寒,她虽然极力控制情绪,但还是没法做到和他同床共枕!

哪儿有人大晚上的,夫君在屋中,还要看账目的?盛泽析怀疑她是故意的!

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两年前他们刚成婚那会儿,谢翩月可都是眼巴巴的等他,哪怕他从不在玉清苑留宿,只要能来,谢翩月都高兴地不行,里外忙活伺候好他。

但眼下,他罕见的主动开口,谢翩月竟然还要看账目,盛泽析只觉得像是有根鱼刺,卡着上不去下不来。

“账目上出了什么差错?”

盛泽析下床,走到谢翩月的身侧。

“我的嫁妆,和账目上对不上。”

靠近了,盛泽析的鼻尖萦绕着属于谢翩月身上,淡淡的冷梅清香。

很好闻,甚至还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既是对不上,明日去库房清点一番,自会清楚了,你在此处空对,也查不出什么。”

在说话的同时,盛泽析的大手就放在了谢翩月的肩头。

“夜里昏暗,看书伤眼。”

在盛泽析的手揽上她肩膀之时,谢翩月没控制住,身子一抖。

难道今晚躲不开了吗?

忽然窗外响起一声闷雷,谢翩月的手猛地一抖,笔尖的墨水在账目上晕开。

再一声闷雷,盛泽析发现谢翩月的面色似乎格外苍白。

正要开口,屋外响起了争吵声,谢翩月搁下狼毫,不动神色的避开盛泽析的触碰。

“白露,外头在吵什么?”

白露很快近来,“姑娘,是凝香居的人。”

盛泽析这才想起来,“自叶伯父过世后,思思便怕打雷,我……”

他刚想过去,又想到今晚他是要陪谢翩月的,便又停下。

“叶娘子初来侯府,怕是会不习惯,夫君不放心,便去安抚一下,免得她害怕。”

谢翩月表现得越贤惠大度,却让盛泽析心中越是不爽快。

从前,谢翩月可不是这样的。

至少,不会主动将他推给别的女娘。

“世子,叶娘子一直在哭,请您过去瞧瞧吧?”

外头女使还在叫,打断了盛泽析的思绪,“我去去便回,夫人你先……歇息吧,我很快回来。”

叶思思使计将盛泽析给引走了,怎么可能会放他回来,但谢翩月却乐享其成,总算是走了!

又是一声惊雷,在谢翩月的头顶炸开。

谢翩月身子一抖,面色惨白的搂住胳膊。

“姑娘,快些进屋!”

白露扶着谢翩月进屋,蒹葭抱怨道:“姑娘从小就怕打雷,世子身为夫婿,却不陪在自己的妻子身边,反而去陪那个叶思思,实在是过分!”

“好了蒹葭,少说两句,去拿些樱桃蜜饯来,姑娘最是嘴馋,吃了甜食,便不会那么怕了。”

蒹葭马上去拿樱桃蜜饯,谢翩月缩在床榻的角落,将自己抱成一团。

白露心疼得不行,将樱桃蜜饯喂进谢翩月的嘴里。

“从前在谢府的时候,每回打雷,大公子都会守在姑娘的身边,哄着姑娘入睡,若是大公子知道姑娘在侯府受了这般多的委屈,定然会杀回上京,将欺负姑娘的都给大卸八块!”

蒹葭刚忿忿不平的说完,吃着樱桃蜜饯的谢翩月却是悄然无声的落下了泪。

自母亲离世后,她在谢府便只与兄长谢清安相依为命,为了能让她过上好日子,谢清安弃笔从戎,在五年前去了北疆从军。

前世直到死,谢翩月都没能再见兄长最后一面。

“快别说了!”

见谢翩月哭了,白露赶忙叫住蒹葭,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

谢翩月只将脑袋埋入臂弯之内,小声呜咽:“哥哥……晚晚好想你……”

凝香居。

远远的,盛泽析就听见了哭声,刚到门口,只着了件单衣的叶思思便扑到了他的怀里。

“盛郎,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思思了呜呜呜……”

小娘子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但盛泽析莫名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谢翩月那双水漉漉,眼尾泛红的美眸。

“我不是来了吗,怎么会不要你,好了,先进屋,外头凉,别冻着了。”

叶思思赖在盛泽析身上不起,“那盛郎你抱我过去。”

盛泽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叶思思抱了起来。

“盛郎,你说过以后每次下雨打雷,你都会陪在我的身边,可是今晚,你来得好晚,你是不是被大娘子给勾去了心魂,不再喜爱思思了?”

盛泽析对上叶思思那双哭红的小鹿眼,和记忆中的那双极为相似的眼睛重合,终究还是心软了下来,将她搂入怀中。

“怎么会,只是有祖母的人看着,我一时不好太早离开,免得叫祖母不高兴。”

叶思思搂着他的腰,“我不许,盛郎,你只能陪着我!”

说着,叶思思仰头便去吻他,同时去解他的腰带。

“盛郎,漫漫长夜,我一人害怕,抱紧我……”

欢愉过后,叶思思面色红润的睡在盛泽析的怀中。

呵,谢翩月算什么东西,只不过仗着与盛泽析从小有婚约,先一步嫁给了他,如今她来了,很快,这侯府大娘子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这一夜,谢翩月是哭着哭着,哭累了在不知不觉中睡着的。

天初霁,便要起来去仙寿堂给盛老夫人请安。

盛老夫人的规矩可不少,要求所有晚辈女眷,都得每日去仙寿堂晨昏定省。

谢翩月昨晚睡得迟,又哭了一夜,便算是抹了粉,都有些掩盖不住面色的憔悴。

坐在菱花铜镜前,谢翩月挑了支累丝金玉拥福簪。

徐徐道:“让孙妈妈去挑一些上好的云罗衣衫,还有首饰银钗,一并送去凝香居,各种颜色都选一些,毕竟咱们也不知这位表妹的喜好,让孙妈妈避着不该挑的颜色便成。”

“是,姑娘。”

在白露领命下去吩咐的时候,蒹葭不高兴的嘟囔:“姑娘,昨夜那叶思思将世子引过去之后,世子便再也没有回来,您给她送好料子,岂不是要助涨她的威风了?”

谢翩月却是一笑,“使其灭亡前,必先令其膨胀,我还怕她不够威风呢。”

凝香居。

盛泽析一早便上朝去了,叶思思是被外头忙活的声音给吵醒的。

“何人在外头喧哗?吵死了!”

女使三春走进来,“姑娘,是孙妈妈奉大娘子之命,来为您送云罗衣裙的。”

叶思思一听就不恼了,马上命人将东西都抬进来,她要亲自挑选。

昨日在入侯府的时候,她就被侯府的恢宏气派给震惊到了,想着日后都能住在这种金碧辉煌的地方,她兴奋得不行。

而在看到呈上来的云罗衣裙、首饰银钗之后,叶思思更是激动了。

光是摸着这些料子的柔顺手感,都不是叶思思从前敢奢望的!

昨日回府的时候,盛泽析在街上给她随便买的一身衣裙,她原以为已经很好了,但和侯府的上好衣料比起来,简直是云壤之别!..

“这些都是大娘子命奴婢送来的,叶娘子可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

叶思思听到谢翩月的名字,非常不屑,“大娘子倒是体贴周到的很,知晓我昨夜累着了,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替我传声谢吧。”

说是道谢,但叶思思的语气可是高高在上的很,俨然是将自己当做侯府的主子了!

衣裙的款式和颜色都不一,叶思思挑花了眼。

“怎么没有绿色的?”

红澄黄等各种颜色都有,但唯独缺了绿色,不仅是衣裙,便是连首饰也没有绿色的。

孙妈妈回道:“表姑娘,府中唯有正室所出的嫡系一脉,才能佩绿色,咱们侯府只有老夫人、大夫人,还有世子夫人才可穿戴。”

叶思思感觉孙妈妈这是在拐着湾嘲笑她没名没分,没有资格穿戴绿色!

“若是我一定要穿戴绿色呢?”

孙妈妈皱眉,原本她就觉得叶思思的态度傲慢,如今都已经特意提点了,她竟然还要硬着来,实在狂妄!

“表姑娘,这恐怕是于理不合……”

话未说完,叶思思便打断:“昨夜泽析哥哥同我说了,他带我回府,便是让我享福的,不管什么样颜色的衣裙,我都穿得,若是你们有意见,只管去同泽析哥哥说,还不速去拿绿色的衣裙和首饰?”

仙寿堂。

谢翩月到的时候,二房和三房已经在了。

三房大娘子周氏看她来得有些晚,调笑道:“翩月给老夫人请安,可是鲜少会迟到,看来辰哥儿归来,昨夜你们夫妻二人,好一番耳语厮磨呀!”

话刚说完,三姑娘盛惜墨却插嘴道:“昨夜子时不到,我瞧见兄长他匆匆的去了凝香居,听说那位刚认的远房表妹就住那儿,兄长进去之后,似乎就没再出来了,看来兄长对这位表妹,甚是关切呀!”

二房大娘子吴氏故作恼火的呵斥:“墨儿,在胡言乱语什么呢!翩月你别同这孩子生气,她年纪小,说话不过脑的,还不快向你长嫂道歉?”

盛惜墨撇撇嘴反驳:“我说的都是实话,为何要道歉,是她没用,留不住兄长的人和心,还怪我了?”

“三姑娘没有瞧错,昨夜夫君的确是去了凝香居,夫君说叶娘子自失去双亲后,便怕打雷下雨,我想着叶娘子是夫君的救命恩人,

“便是咱们侯府的大恩人,也不能让人家进府第一日,便受委屈,若是传扬了出去,倒是显得我们侯府不念恩情,成白眼狼了。”

盛惜墨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拢不住兄长的心便是拢不住,倒是会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盛老夫人干咳一声:“行了墨儿,日后这种闲碎话,不可胡说。”

“老夫人恕罪,思思来晚了!”

正说着,未见其人,便先听见了叶思思的娇笑声。

叶思思穿了一身淡绿色对襟长衫,下罩同色系百褶裙,领、袖、襟等处,都镶着织金缎边,这可是府中上好的料子。

更别提她鬓发上还簪了八宝翡翠银步摇,左右以兰花镂空钗点缀,这一身的打扮,都压过谢翩月这个嫡妻了。

当然,并非是样貌的压,而单纯只是穿戴上的贵重。

叶思思便算是将再金贵的金银首饰,全往身上套,也是土狗进城,举手投足没有半分端庄,尽显小家子气。

“你这身打扮,倒是与昨日判若两人!”

叶思思完全没发现盛老夫人在说话的时候,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还以为是真的在夸她好看。

“老夫人,这侯府的云罗锦缎,便是与那些铺子里卖的全然不同,昨日我原以为泽析哥哥给我买的衣裳,已经够漂亮了,没想到今日送来的更是华贵呢!”

叶思思以为自己嘴甜,还不忘夸侯府气派有权势,谁知,盛老夫人却忽然变了脸,一拍桌面道:“放肆!谁将这身衣裙,拿给你穿的?”

这一声呵斥,瞬间吓得叶思思飞了三魂,扑通一声就给跪了。

“老夫人息怒!我……是大娘子,都是大娘子今日一早,命那个孙妈妈给我送来的,我……我只是捡着穿,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呀!”

叶思思别的本事没有,推卸责任的本事倒是顺手的很。

盛老夫人犀利的目光瞬间落在了谢翩月的身上,“翩月,你是怎么回事,叶思思刚入府,对府中规矩不了解便也就罢了,你身为侯府嫡孙媳,执掌中馈,却连这种最基础的嫡庶规矩都给忘了?”

绿色只有嫡出才能穿,便是连一贯爱找麻烦的二房和三房,都是不敢碰的,毕竟这可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谢翩月起身跪下,“祖母息怒,今日一早我在命孙妈妈去送料子和首饰的时候,特意叮嘱过,不该挑的颜色绝不能送过去,若是祖母不信,可传孙妈妈来问话。’

孙妈妈很快过来,跪下行礼:“见过老夫人。”

“孙妈妈,叶思思今日这一身穿戴,是怎么一回事?”

一见孙妈妈,叶思思心虚的浑身发抖,冷汗直冒。

孙妈妈回道:“回老夫人的话,今日一早大娘子命奴婢给叶娘子送一些衣裙首饰,特意吩咐了要避着不该选的颜色,可谁知到了凝香居之后,叶娘子对送过去的衣裙都不满意,非要穿绿色的衣裙,奴婢劝过,可叶娘子却将世子给搬了出来,奴婢没法子,只能依了她。”

“叶思思,你当真以为你是泽析领进门的,便能目无尊卑,在侯府无法无天了吗?”

盛老夫人的几声呵斥下,叶思思魂儿都吓没了,当即便哭出了声。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从来都没有人教过我,而且……而且泽析哥哥他说,让我在侯府便如同在自家一样……”

盛老夫人见叶思思没说两句,便哭哭啼啼起来,而且还自作聪明的,又将盛泽析给搬了出来。

真当以为有盛泽析在,便是免死金牌,无论做什么事儿都不会被责罚了?

可真是个眼界短的破落户,也不知她孙儿这眼神是怎么了,竟会瞧上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泽析哥哥也是你可以随便叫的?虽然你名义上是泽析的表妹,但实则与我们侯府并无半分关系,日后都要叫世子,听明白了吗?”

此刻快被吓死了的叶思思,哪儿还敢反驳盛老夫人的话,只得唯唯诺诺的一口应下。

“翩月,你且起来吧,方才错怪你了。”

白露立即上前,扶着谢翩月的手臂起身。

谢翩月不卑不吭道:“事情弄清楚了便好,虽然叶娘子刚入府,不懂得府中的规矩,但闹出这样的事,终归还是我这个做大娘子的思虑不周,依孙媳之见,便派两个资历深的妈妈去凝香居,教导叶娘子规矩礼仪,祖母意下如何?”

盛老夫人点了下头,“如此可行,便照着翩月你说的来办,由你来一手安排便成。”

再看哭哭啼啼的叶思思,盛老夫人被哭得头疼,摆摆手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下去将衣裙给换了,念在你是泽析带回来的份儿上,今日便姑且不做计较了,下不为例,听明白了吗?”

“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

叶思思几乎是屁滚尿流的跑了。

敲打过叶思思后,谢翩月才提到了正事上:“祖母,这两日我在算账的时候,发现账目上有几处对不上,便是我自娘家带来的嫁妆,那些铺子、庄子,还有良田,除了几亩贫田之外,其他数目都不对,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此话一出,堂内的人脸色各异。

尤其是二房的人,明显做贼心虚。

盛老夫人没想到谢翩月这么快便发现了,而且还直接在明面上提了出来。

“哦这事儿啊,我知道,前段日子,二房来寻我,说是遇上了点儿小麻烦,手头上有点儿紧,亟需用到银子,我便将这些铺子、庄子和良田换了银钱,让二房拿去先应急了。”

呵,说得倒是轻巧,给二房应急,怎么不用侯府的银钱,却将她的嫁妆给贴上去?

分明便是看她好糊弄,便在她的嫁妆上打起了主意!

前世也是如此,侯府的吃穿用度开销极大,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懂得节俭,若非侯府还有祖荫在,再加上宣阳侯还活着,早就已经被这些人给挥霍空了。

但实际上,侯府的亏空已经很大了,前世谢翩月一心想做个十全十美的妻子,在接手中馈之后,便时常拿自己的嫁妆来添补亏空。

如今想来,盛老夫人哪儿是因为觉得她能干,才把掌家权给她,而是想借着机会掏空她的嫁妆!

重活一世,她定然要让盛家人将吃进去的嫁妆,都给她吐出来!

吴氏笑道:“这事儿我是与老夫人禀报过的,实在是手头紧,这才卖了一些铺子和田地,不过侄媳妇你的嫁妆颇丰,如今又执掌中馈,临时调用一些银钱,解决二房的燃眉之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

什么遇上麻烦,分明就是二房独子盛瑞泽在赌坊输了不少银钱,二房拿不出那么多银钱来还赌债,便将歪心思打到她的嫁妆上来了。

这个盛瑞泽,没有任何本事,每日游手好闲,还好赌成性,为了给他还赌债,侯府账目上每月都要拨出一大笔的开支。

“可这也不对,因为我发现这些不对的数目,有些从两年前便已经开始了,祖母您说是二房近来发生了些麻烦,才会卖铺子兑换银钱应急,可这些账目流出,这两年来都有痕迹,莫不成,是这两年来,二房时常都有各种麻烦,需要用我的嫁妆来填这个空缺?”

盛老夫人用她的嫁妆,来给二房填空缺,可是打从她嫁入盛家之后没多久便开始了。

前世谢翩月其实很早便发现了,但她一心扑在盛家上,便假装不知,直到被盛家给掏空了所有嫁妆。

但今生,她可不会这般傻了,而且,她还要将这些事,都搬到明面上,让所有人都瞧瞧,自诩勋贵世家的宣阳侯府,究竟是有多厚颜无耻!

吴氏登时便不乐意了,“侄媳妇你这话是何意,这人总是会有难处的时候,从你这儿提前支取一点儿怎么了?又不是说不还了,一家人还如此小气,亏得老夫人将掌家权交给了你,当初大夫人管着掌家权的时候,便从不会计较这些!”

秦氏却只是笑笑,并不搭腔。

当初盛老夫人提出让谢翩月这个孙媳来管家,秦氏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最大的原因,便是想摆脱二房这些泼皮无赖。

二房每次都会打着借条,提前支取月钱,全都用在了他们那个好赌成性的独子身上。

为了填补账面上的空缺,秦氏当初也都是拿自己的嫁妆补上的。

补了这么多年,都快被掏空了,如今有了谢翩月这个待宰小羊羔,秦氏自然是全装不知,大大方方的便交出了管家权。

只是秦氏没想到,当初她不敢将此事搬到明面上来讲,但她的这个儿媳,却如此胆大,当着盛老夫人的面,便敢掀开遮羞布!

“一家人,互帮互助原也是应该的,但各家都有各家的规矩,若所有人都像二婶婶你们这般,每日都超支,而且超支的月钱还不是小数,那整个侯府,岂不是都要被掏空,百年盛家,也因此要毁于一旦了?”

吴氏恼火:“不就是提前支取了一些,哪儿就有这般严重了!老夫人明鉴呀,儿媳提前预支的事儿,您也都是知晓的,怎么到了侄媳妇的口中,反倒是我们成了泼皮无赖了!”

盛老夫人道:“二房毕竟刚得了曾孙,平常开销稍微大些也是正常。”

“祖母,孙媳也并非是不讲道理的,二婶婶他们有难处,可以理解,但无论怎么说,也不该直接动我的嫁妆,大晟明文规定,出嫁女子的嫁妆,无论是在夫家还是娘家,

“都有自主抉择的权利,二婶婶他们拿我的嫁妆去抵钱,并未经过我的同意,所以,他们必须要将花出去的这些嫁妆,尽数退还给我。”

听到谢翩月让他们还钱,吴氏立时面露凶相:“进了我们盛家的门,别说是什么嫁妆了,便是你这个人,都属于盛家,你怎么不算算,这些年来,你的吃穿用度,花了盛家多少钱呀?”

“我花的银钱,都是每月照例领取的月钱,与几房叔叔婶婶们,都是一样的,而眼下我要二叔二婶婶还的,是你们用我的嫁妆,超支取走的那部分,我的要求很过分吗?”

四姑娘盛惜月不满的嘀咕道:“难怪二房一贯大手大脚的很,原来都是在偷偷拿长嫂的嫁妆来挥霍,如今被发现了,还想赖账,真是好大的脸。”

“你在那儿嘀咕谁呢?”

吴氏一脸凶样,吓得盛惜月直往周氏的身后躲。

周氏本也就对此不满了,见吴氏还如此嚣张,便怼道:“老夫人,若说困难,咱们三房也难呀,但这些年来,三房都本本分分的每月按例拿月钱,不成想二房却能每月都超支这么多,若是传扬了出去,岂非有失偏颇?”

“我们二房能多预支一些,那是因为我的肚子争气,为侯府生了儿子,而我的儿媳也给侯府长面子,生下了老夫人唯一的曾孙,你若是想多拿些月钱,便努努力,也生个儿子出来,我自不会有二话!”

“你……二嫂,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只实话实说罢了,生不出儿子,便别在这儿嚷嚷了,省得叫人听了笑话。”.

眼瞅着两房要吵起来,盛老夫人咳嗽一声:“行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翩月的嫁妆,自然是要还的,这样吧,便每月从二房的月钱上扣一些,填补到翩月的账上,慢慢的也就能还清了。”

二房不要脸,盛老夫人更是不要脸,这种填补,补到猴年马月也补不上去。

如今谢翩月的嫁妆差不多都已经贴在了二房上,只剩下几亩贫田,那还是实在卖不出去的。

典都已经典了,哪怕谢翩月再闹,那些被卖出去的铺子等也都是拿不回的。

盛老夫人便是仗着这一点,想要糊弄过去。

“老夫人,这怎么可以……”

吴氏还想说什么,被盛老夫人瞪了眼,“行了,我也乏了,都回去吧。”

谢翩月知道,在这里说再多,就算是把嘴巴给说干了,都没有任何用处。

唯一拿回嫁妆的机会,便是由宣阳侯亲自开口,才能从盛老夫人这只老狐狸的嘴巴里把嫁妆给吐出来。

从仙寿堂出来后,周氏主动叫住谢翩月:“侄媳妇,一道走吧?”

等走过了长廊,周氏才道:“翩月,今日这桩事儿,便是三婶婶都替你感到委屈呀,二嫂那厮,便是仗着二房生了儿子,作威作福,竟还将手伸到了你的嫁妆上,实在是委屈你了!”

“祖母平日看在曾孙的份儿上,对二房有些偏颇,我也是能理解的,只是二房那些超支的银钱,都用在了何处,想来三婶婶心中比我要清楚的,我也不敢瞒三婶婶,

“如今我虽掌着全家,但这账目上的空缺却已是无能为力,若是照着这个形式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连带着三房的月钱,也都削减了。”

周氏自然不干:“要我们三房为盛瑞泽那个好赌成性的赌徒擦屁股?他二房想得美!翩月,三婶婶一直以来,对你可都是不错的呀,你一贯聪慧,可得想想法子呀!”

若是到时候侯府亏缺严重,要削减,也只能从他们这些晚辈的削减。

而盛老夫人他们这些长辈,自然还是像从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不会受任何影响。

其实便算是月钱有所减少,但是比起其他的高门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但不论是二房还是三房,那都是过惯了大手大脚富贵生活的,让他们花钱容易,但让他们省钱,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确是有个法子,但需要三婶婶的配合……”

回了玉清苑后,谢翩月便命蒹葭和白露将她手头有的金银首饰都拿出来,再加上平日里积攒的月钱,一并收在包裹里。

换了身寻常的衣裙后,这才带着蒹葭一块儿从侧门出府。

谢翩月先去了当铺,将那些她不常用的首饰,全部都典当了。

蒹葭奇怪道:“姑娘,这些可都是你的陪嫁首饰,你为何要将它们都典当了呀?”

“被二房典当的那些铺子田地,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回来,先将手头的典当一些,好换了银钱,置办一些东西。”

因为前世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青州节度使邵英杰谋反,与大金勾结,连破数座城池,攻入上京。

洪宗帝不顾上京百姓死活,带着一些朝臣落荒而逃。

而前世,谢翩月也跟侯府那些女眷们一块儿,被困在了上京。

叛军占领下的上京,百姓们苦不堪言,这些叛军每日在上京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虽然高门世家有家丁在,还能稍微好一些,但被困在这一墙之内,一大家子张着嘴等吃喝,很快粮食便见底了。

她为了能够从外面弄到粮食,不顾危险的在外面东奔西跑。

可没想到,盛家人为了能够活命,竟然将她迷晕,送到了大奸人,内侍总管刘敬忠的床上!

刘敬忠虽然没有男人那玩意儿,但这厮就是个十足十的变态,喜欢用各种变态而又残忍的手段,来折磨小娘子,从小娘子的痛苦中汲取快乐。

没有人知道,那段黑暗的日子究竟有多痛苦,谢翩月为了让盛家人活下去,始终撑着一口气。

可等朝廷带军杀回来,她伤痕累累的回到侯府,面对的是盛泽析的厌弃,以及盛家人异样的眼神!

她为他们受尽折磨,而他们却认为她不洁而避之不及,人心何其阴暗可笑!

这一世,她不会再傻傻的留在上京,等叛军攻城,被盛家人当做弃子丢到刘敬忠那儿受尽非人折磨。

她要在叛军攻城这一日到来之前,提前离开上京,去外祖那儿避难。

谢翩月的母亲出生于临安,沈家在临安世代从商,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前世朝廷被叛军一路追杀,也是逃到了临安避难。

为了路上逃亡方便,自然是携带银票这种方便又轻的钱财最为合适。

换好了银票后,谢翩月就打算去置办一些马车等装备,方便上路。

刚从钱庄出来,迎面便撞上了个小乞丐。

“求娘子行行好,赏一口饭吃吧,我和我娘都快饿死了!”

谢翩月见这小乞丐也是可怜,便让蒹葭拿一些碎银子给他,权当发发善心。

谁知,在蒹葭掏银钱的时候,忽然从巷子里冲出一个乞丐,一下子就夺走了蒹葭手上的包裹,转头就跑!

“姑娘,抢劫!”

蒹葭想去追,却被那个小乞丐一把给抱住,谢翩月立时意识到,这两个乞丐是一伙儿的,他们是团伙作案!

那里头的银票,可是她目前全部的家当,她还要靠着这些银票置办逃命的物件,可不能被抢走了。

来不及细想,谢翩月直接从路边的一个路人手里,一把抢过缰绳,“借马一用!”

翻身上马,谢翩月一挥缰绳,便追着逃跑的乞丐而去。

这乞丐也是狡猾,一路都往人多的地方跑,一时之间,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醉仙楼雅间。

一年轻俊秀的郎君,手握一盏清酒,懒散的靠在凭栏上,正说着正事儿,忽然被楼下你追我赶的场景给吸引了过去。

哟呵了声:“翊沉,这小娘子有意思呀,竟然敢当街骑马追人,别说,这马术还过得去。”

盛翊沉对这种小事并不感兴趣,只翻看着密报,年轻郎君也不恼他的冷淡,反而是津津有味的观赏起

“这一地的巴豆,踩到了可要摔个够呛。”

话音刚落,便听一阵马嘶鸣,便见马背上的谢翩月勒紧缰绳,带着整匹马,一下子跃起,竟是直接横跨过了一地的巴豆!

“好马术呀!我怎么从不知,上京何时出现了马术如此精湛的小娘子?”

年轻郎君看得甚至都鼓起掌来。

而很快,眼瞅着快要被追上的乞丐,迎面和赶牛车的小贩撞上。

乞丐一下将那小贩从牛车上推下来,解开绳子,用力在牛屁股上刺了一刀!

母牛受惊,朝着前方就横冲直撞,还撞翻了一路的摊子,甚至将路边堆放的一捆竹竿也一并都给带倒了。

一时之间,满街的惊叫,而那母牛,更是直接朝着谢翩月的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谢翩月急忙控制马头,往旁边避开,但路边刚好有个小孩儿摔倒了,为了不踩到孩子,谢翩月只能再次勒紧缰绳。

谁知就是这么一下,那母牛的牛角便撞上了高马。

马儿在剧痛中挣扎,将谢翩月一下从马背上甩飞了出去!

偏生她还运气不怎么好,甩飞的方向,正好和迎面歪倒的一排竹竿撞上了。

这就算是没被摔死,也得被竹竿给活活砸死!

难道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改变命运,便要命丧于此了吗?

谢翩月绝望的闭上眼,以为这次自己要必死无疑之时,忽然,一只强有力的臂弯,圈固住了她不足一握的腰肢。

下瞬,她便撞进了宽厚的怀中,有淡淡的冷檀清香,萦绕在鼻尖。

谢翩月在他的怀中微微仰起首,从她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郎君优美的下颔,以及微抿的薄唇。

还有因为身子贴着身子,靠得太近而扑通有力的心跳声。

在空中一个旋转,避开了倾倒的竹竿,却迎面与失控的母牛撞了上。

谢翩月呼吸一紧,却见一手搂着她的郎君,只那么抬起腾出的另一只手,拂袖翻掌间,不过一掌劈在那母牛的头上。

只听轰隆一声,在牛角断裂的同时,母牛痛苦鸣叫一声,倒塌在地!

“抓人。”

寡淡而又熟悉的嗓音,在头顶炸开,在一道矫捷的身影冲过去抓乞丐的时候,谢翩月怔怔的扬起脸。

正与一双漆黑如点墨的桃花眼直直对上,竟是盛翊沉!

“九……九叔?”

怀中的小娘子,因为骤然间的激烈运动,而香汗淋漓,便是连小巧的鼻尖,都冒着细汗。

两颊红润如雨后初霁的云霞,在雪肌上晕开一圈圈的红晕,白里透粉,尤其是那一张一合的樱唇,似是含苞欲采撷的红蕊,透着一股诱色。

盛翊沉的眸色微微一沉,“当街骑马追人,你的胆子真是不小。”

直到盛翊沉开口,谢翩月才像是如梦初醒,发觉自己还在他的怀中,赶忙往后退两步。

但她方才骑马太快,加上许久没有骑过马了,一时被颠簸的腿软,从盛翊沉的怀中退出,一时没了支撑,双腿发软,一个没控制住,便往前踉跄。

正巧,这边那年轻郎君已经擒住了乞丐,将人拎了过来。

“翊沉,是要砍了这厮的手,还是打断他的腿……”

话没说完,便瞧见肤白貌美的小娘子,一头扎进了盛翊沉的怀中。

而一贯厌恶女色的盛翊沉,不仅面色未见愠怒,甚至也没在第一时间将人给推开。

反而是那小娘子,容色潮红,手忙脚乱的想从盛翊沉的怀中起来。

结果慌忙之下,双手往前一按,正好压在了盛翊沉宽厚的胸肌之上!

年轻郎君挑眉,甚至还调侃的吹了声口哨:“郎君英雄救美,小娘子这投怀相送的,莫不成是想以身相许,以报答救命之恩?翊沉你艳福不浅呀!”

谢翩月的容色愈发绯红,鲜艳欲滴如同盛放玫瑰。

可她越急就越是腿软站不稳,盛翊沉难得大发慈悲的,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让她有了支撑点。

一记凉薄眸光扫过去,“皮痒了?”

年轻郎君立刻投降,“说笑的,说笑的,瞧你怎么还当真了呢?这小贼,可是要押去见官?”

在盛翊沉开口前,谢翩月忙道:“银钱都在,没有丢失,就不必报官了。”

若是报官闹大了,那她变卖首饰换银票的事,岂不是就要被盛家给知晓了!

盛翊沉的眸光落在谢翩月的脸上。

小娘子虽然强装镇定,但神色飘忽,显然是有些做贼心虚之感。

“打断手脚。”

盛翊沉收回视线,淡淡下令,简简单单四个字,似是在决定今日吃什么一样简单。

乞丐吓得魂儿都快没了,“郎君饶命!郎君饶命!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但显然,乞丐的求饶没有引起盛翊沉的一丝同情与心软,甚至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对方。

就在要动手的时候,忽然一个小乞丐冲了过来。

扑通跪下,在地上直磕响头。

“求求郎君放过我哥哥吧,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求郎君行行好呜呜呜……”..

小乞丐也是个聪明的,见跪求盛翊沉没有任何作用,便转头向谢翩月求饶。

“娘子我们不是故意抢你的钱的,娘亲病重,我们没钱治病,只能用这种办法,求娘子放过哥哥,要打……要打就打断我的腿吧!”

“不可以,这件事和我弟弟没有关系,要打便打死我,不要动我弟弟!”

乞丐被押在地上起不来,小乞丐见状,便直接扑到他的身上,哭着求饶:“不要伤害我哥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呜呜呜……”

兄弟俩舍命救对方的深切感情,让谢翩月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兄长。

“他们也是可怜人,算是情有可原,我也并无损失,便算了吧。”

两个乞丐一听,喜出望外。

但盛翊沉却漠声道:“法不严必乱,既是犯了罪,便要承担相应后果,他们没从你这儿达到目的,必会对其人下手,不可轻饶。”

两个乞丐吓得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朝谢翩月抛去求救的目光。

下一瞬,盛翊沉便感觉到衣袖被一股很轻的力道拽了住。

低眸看去,便见一只莹白的芊芊玉手,小心翼翼的揪住了他的一片衣角。

雪白的手背上,有两道被缰绳勒出来的,很明显的红印痕,在那只似是吹弹可破的手背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小娘子咬了咬下唇,嗓音软糯糯,透着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娇嗔:“九叔,他们也挺可怜的,你便大发慈悲,饶过他们一回吧,好不好?”

年轻郎君却是在心中发笑。

这位爷决定了的事情,何人能够更改?这小娘子也是够胆大的,还敢让盛翊沉转变心意,这怎么可能!

谁知,下一瞬,他就被啪啪打脸了!

“下不为例。”

谢翩月展颜一笑,“谢谢九叔!还不快谢谢这位郎君的不杀之恩?”

这笑如同满树花苞在刹那间绽放,芳华绝代,一时竟有些晃了盛翊沉的眼。

两个乞丐连连磕头道谢,而后屁滚尿流的跑了。

“九叔?小娘子是盛家儿媳?”

谢翩月盈盈行礼,“翩月见过少将军,方才多谢少将军出手相救。”

在这上京之内,能被称之为一声“少将军”的,便只有镇国将军府唯一的嫡子,闻时野。

闻时野微一挑眉,“你认得我?”

自然是前世曾远远的瞧见过,这位闻少将军,将来他可是盛翊沉的左膀右臂,后来盛翊沉称帝,闻家更是一跃成为上京第一世家大族。

闻时野本人更是加封国公,享世代袭爵,荣耀无二。

“闻少将军年少成名,一杆银枪可敌千军万马,翩月曾有幸在少将军带军凯旋之时,远远瞧见过少将军的英容。”

谢翩月一句话,从头到尾将闻时野给夸了个遍。

在闻时野这个身份的,从小到大听过的赞誉,能把耳朵都听出老茧来,早就已经见惯不惯了。

但这小娘子说话温温和和的,如清风过耳,把闻时野逗得直乐。

“好说好说,没想到盛家还能有嘴这么甜的小娘子,有意思。”

闻时野凑过去还想与谢翩月说什么,但盛翊沉一记冷眼扫了过来。

虽未言,却隐隐透着警告意味。

闻时野默默收回了抬起的腿,又退了回去。

“小娘子,你撞坏了我的铺子,可得赔钱!”

“还有我的,这可是我一日的生计,小娘子你若是不赔钱,可不许走!”

“我的也是,赔钱赔钱!”

……

谢翩月还没走,便被一众商贩给堵住了去路。

虽然谢翩月的钱袋里是有银钱,但一下子赔偿这么多家摊铺,得用去一半,她要购置的东西钱就不够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是追贼人,才不小心殃及到了诸位,钱我会赔的,但是我今日出门没有带那么多钱,这样,大家把名字和摊位留下,改日我会叫人带钱来一一补偿,如何?”

其中一个商贩盯上了她手里的包裹,“你是从钱庄出来的,这包裹里是不是藏了银钱?你既然有钱,却说现在没钱,是想赖账吧?”

“没错,把包裹打开瞧瞧!”

这些人在起哄的同时,便要上前想伸手去抢。

蒹葭着急的一步上前,“你们想干嘛?还想直接动手抢不成?你们的摊铺又不全是我家姑娘撞的,那两个乞丐才是罪魁祸首!”

“什么乞丐,我们怎么没有瞧见,我们只瞧见了这小娘子骑着马横冲直撞的,自然是要你全权负责了!”

“没错没错!”

这些人分明便是在睁眼说瞎话,毕竟那两个乞丐就算是抓住了,也从他们的身上搜不出一个铜板来,他们自然是堵着有钱的来坑了。

眼瞅着这手都快要碰到谢翩月了,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了她的皓腕,将她往身后一拉。

年轻郎君高大的身躯,将娇小的小娘子结结实实的挡在身后,隔绝了迎面而来不安好心的商贩。

“若是手不想要了,只管往前伸。”

盛翊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透着一股无形的自上而下的威压,让那些还想仗势欺人的商贩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不敢轻易上前得罪。

“楚江。”

楚江往前一步,“爷。”

“对半赔偿,至于另外一半,问那两个乞丐去拿,若是有意见,便见官吧。”

盛翊沉一身锦衣华服,气质矜贵不可逼视,定是非富即贵。

若真见了官,这些商贩可讨不到什么好处,他们只得自认倒霉。

“九叔,你出手救了我,我已经很感激不尽了,怎好还让你破费帮我赔偿……”

话未说完,盛翊沉淡声打断:“怎么,你要现在偿还?”

谢翩月抱紧怀中的包裹,还警惕的往后退了半步。

“九叔,我现在真的没钱,但是九叔放心,我不会赖账的,等拨了月钱,我必然会一分不少,外加利息,一并还给九叔。”

这小娘子,此刻就像是一只随时会受惊的小仓鼠,将坚果牢牢的护在嘴里,生怕他会虎口夺食。

盛翊沉很短促的笑了声,“我不至于穷到抢你银子。”

谢翩月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听盛翊沉又道:“不是说有事忙?”

“那……那我便先告辞了,今日多谢九叔。”

谢翩月已经走了好几步,又回头,“九叔,今夜戌时左右,我在老地方等你,有薄礼相送。”

不等盛翊沉回答,谢翩月便摆摆手走了。

闻时野满是好奇地凑上前,“老地方?什么老地方呀?翊沉你和这小娘子莫不成是要在老地方幽会?啧啧,不得了不得了,小叔和侄媳妇,这段不为世人所容的禁忌恋……”

盛翊沉幽冷的视线扫过去,“活腻歪了?”

“说笑说笑的,方才听这小娘子说自己叫翩月,这名字有些耳熟,哦我想起来了,不就是你那个便宜大侄儿,本该死了两年,最近却忽然死而复生的盛泽析吗,我记得他的嫡妻,是那个四品朝奉大夫谢宏远的嫡女吧?”

闻时野别的本事没有,但这八卦的能力却是在上京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盛翊沉淡淡嗯了声,转身往回走,似是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闻时野跟在他的后头,还在那儿感叹:“没想到这盛泽析竟娶到个这么有意思的妻子,运气倒是不错。”

在这上京中,在马术方面能让闻时野夸一声赞的,掰着手指头都凑不到一只手。

所以今日闻时野在看到谢翩月精湛的马术之后,才会对她格外感兴趣。

盛翊沉却冷暼了他一眼,“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闻时野一下没拐过弯来,“啥?你说的是谁?是盛泽析,还是谢小娘子?哎哎,翊沉你如今身在盛家,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小道消息?快同我说说,说话说一半,可是会死人的喂!”

能让盛翊沉这般性子的人,都评价了这么一句,这其中必然是有故事!

但奈何,盛翊沉说了一嘴便不说了,闻时野百爪挠心的跟在他的屁股后头追问。

有了银钱便好办事多了,谢翩月去了西市东大街的骡马市,定制马车,挑选千里良马。

只是马车好定做,但千里马却并不是想挑就能有的,得要看运气。

谢翩月将自己对马车的里外装修要求和掌柜的详细提了一遍,交了定金,再让掌柜的为她盯着些,若是有千里马,便第一时间来通知她。

暂时解决了马车一事后,谢翩月又去了成衣铺,购买一些料子普通,但耐穿不会引人注意的绸缎,按照她,还有蒹葭和白露的尺寸,一口气做了好几十套。

从上京到临安,便算是在没有兵荒马乱,一路畅通的情况下,都得要走少说十五日的时间。

更别提到时候叛军攻打过来,这一路上怕是都不会太平,衣食住行这些方面,都得考虑周全了。

蒹葭跟着谢翩月买了一路,而谢翩月每来到一家铺子,都是交了一半的定金,而且就算有成品,也不带回去,只说暂时搁在铺子里,到了时间会过来取。

“姑娘,您这又是买马车,又是买衣料,还一下子买这么多,怎么弄得跟逃荒似的一样?”

谢翩月却是轻叹了声:“你说得倒也没错,算是逃荒吧。”

“什么?姑娘,究竟是出什么事儿了?咱们好端端的,为何会要逃荒?”

谢翩月拍拍她的手背,“蒹葭,若是我说不久之后,上京便会不太平了,我要寻个由头离开,你愿意同我一道走吗?”

蒹葭毫不犹豫的道:“奴婢与白露自小便跟着姑娘,姑娘去哪里,奴婢们便去哪里!”

有她这句话,谢翩月心中便安心多了。

虽然她决定在上京沦陷前,离开侯府,前往临安避难,但世事无常,谁也无法预料即便是提早离开上京,她会不会还经历与上一世一样的悲惨遭遇。

但不管怎么样,试一试总比原地等死的好!

盛泽析从官署出来,绕到了假山后方,避开了禁军的巡查。

没一会儿,有宫婢匆匆过来。

“世子殿下。”

盛泽析示意对方免礼,“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是她出了什么事儿吗?”

“世子殿下放心,娘娘一切安好,只是虽然这次世子您逢凶化吉,否极泰来了,但娘娘心中还是多有不安,这个平安符,是娘娘特意在国清寺,诵了一整夜的经,为世子您求来的。”

盛泽析的面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替我传达一声,我一切都好,平安符我必会贴身佩戴,让她在宫中多加小心,我的许诺,永远也不会变。”

“有世子您的这番话,娘娘独自在宫中,过得再苦也都是有盼头的。”

正说着,外头有脚步声经过,盛泽析毕竟是外臣,不便久留,收下平安符便匆匆离开了。

刚回了侯府,凝香居便派了人过来。

“世子,叶娘子今日几乎一整日都没有进食,若是再不吃一些,恐怕人都要饿坏了!”

盛泽析蹙了下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若不是叶思思像她,他又怎么会将一个猎户女带回侯府。

虽然觉着叶思思太过于缠人,但为了大计,盛泽析还是忍下了,亲自去凝香居看望。

才到门口,便听见了叶思思哭哭啼啼的声音。

盛翊沉有些烦,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谢翩月的安静面容,谢翩月在他面前就从未哭过。

“思思,出什么事儿了?听女使说你今日几乎一整日都没有吃东西?”

叶思思趴在暖榻,哭得梨花带雨:“反正侯府里的人都不喜欢我,瞧不起我,觉着我配不上盛郎,也是,如我这般的身份,若是当初没有救你,怕是穷尽一生都无法得见一面,不如便让我饿死,也省得叫他们看了心烦,还叫盛郎为我左右为难!”

盛泽析将她搂到怀里,耐心宽抚:“何人敢如此大胆,若是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盛泽析,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呢?好了不哭了。”

叶思思就知道,只要她每次提起两年前的救命之恩,必然是会让盛泽析心软,无条件的宠爱着她。

“盛郎你还是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否则若是传扬到了你的那位大娘子的耳中,恐怕又会暗中给我使绊子,让我在你的家人面前丢尽颜面,被老夫人给训责。”

叶思思靠在盛泽析的怀中,娇滴滴的向他控诉,添油加醋的将今日之事给颠倒黑白。

说是谢翩月故意命人送云罗绸缎过来,让孙妈妈激她,才会让她穿了绿颜色的衣裙,进而被盛老夫人给训斥。

盛泽析蹙眉,心中已然认定便是谢翩月故意使计,才会叫叶思思丢了这么大个脸。

“思思你初来侯府,不知晓府中规矩是正常,此事的确是她这个大娘子有失偏颇。”

叶思思故作体贴道:“她是大娘子,是你的嫡妻,便算是故意使绊子折腾我,为了盛郎,我也认了,只是这些送来的衣裙,我是不敢再穿了,免得又叫人寻了短处,借着机会将我给赶出侯府。”

“有我在,没人敢动你,好了思思,先用晚膳,今日之事,我去解决,至于衣裙,我亲自为你挑选,便不怕有人动手脚了,可好?”

叶思思便是等着盛泽析的这句话,她又不是真的没脑,她看得出来,虽然她是盛泽析亲自带回来的。

而且还顶着盛家远房表妹的头衔,但这侯府上下,没几个人瞧得起她。

她唯一的仰仗,便是盛泽析,盛泽析亲自为她挑选衣物,这可是连谢翩月这个嫡妻都从没有享受过的优待。

到时,府中上下便就会知道,究竟谁才是盛泽析心中最重要的!

叶思思这才不再闹了,盛泽析陪着她用了晚膳之后,便去了趟玉清苑。

按照从前,盛泽析一来玉清苑,院子里的女使必然会第一时间通禀谢翩月,她必然会满脸欢喜的出来迎接。

可从盛泽析踏入院子开始,除了下人会向他见礼之外,始终未见谢翩月的身影。

谢翩月没有亲自出来迎他,盛泽析心中不快,面上却不显,只往主屋的方向去。

但不论是主屋还是厅堂,都不见谢翩月的身影。

绕了一圈,盛泽析心的火气越来越大,叫住一个女使:“夫人没在院中?”

“回世子,夫人正在小厨房。”

盛泽析有些奇怪,谢翩月一个大娘子,在小厨房做什么?

离小厨房尚有一段距离,便有香味飘来,等走近了,盛泽析却不由止住了脚步。

谢翩月着一身淡绿色对襟长衫,上绣四君子之一的腊梅,长衫上印有腊梅剪影印花,下配同色衣三裥裙。

因为不用再守寡,所以谢翩月的妆容明显亮丽了许多。

梳着同心髻,右插银月流苏簪,左以绒花点翠做点缀,更衬得她唇红齿白,容色照人。

宽大的衣袖以一根白色的攀膊挽起,双手都黏着面粉,甚至连脸颊上都沾染了些许。

但她非但不在意,反而还笑意晏晏,面团在她的手下,做成了一个个小巧可爱的形状。

她似乎正与一旁的女使在说笑什么,直到有女使见礼:“世子。”

谢翩月抬眸看去,这一刻,盛泽析竟是被她面上的笑意给晃了神。

但在下一瞬,谢翩月在发现是他之后,脸上的笑容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一极为迅速的转变,莫名让盛泽析心中有些不快。

分明,从前不是这样的。

“夫君有事?”

谢翩月问他,却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甚至也没有主动走过去,态度疏远可见一斑。

“你在做什么?”

盛泽析原本是要与她算今日叶思思被欺负的事儿,但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他竟不由自主的将正事给抛到了脑后。

“包子,夫君特意过来,便是来瞧我做包子的?”

见谢翩月不主动过来,盛泽析只能自己走过去,“你是侯府大娘子,想要吃什么,自有厨娘,何须你亲自动手?”

蒹葭道:“世子有所不知,厨娘做的包子,可没有我们家大娘子做的好吃。”

正说话间,第一屉的包子出炉了。

刚打开笼盖,热气腾腾中,香味便钻进了鼻中,哪怕盛泽析是用了膳过来的,闻见这股香味,也不由嘴馋了。

“我倒是不知,原来夫人竟如此手巧?”

盛泽析嘴上夸着,但目光却放在包子上,俨然是想要尝尝。.

但谢翩月却像是听不出看不见,只将包子一一装进食盒中。

“夫君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

又或者说,盛泽析了解过她这个嫡妻吗?别说是了解,她嫁给盛泽析两年,除去守寡的两年,就单单是刚成婚的那一个月,她和盛泽析说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十句。

盛泽析一噎,有些理亏,颇为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夫人怎么将包子都装起来了?这么多包子,你一次性也吃不完吧?”

“吃不完可以慢慢吃。”

谢翩月随口应付一句,将包子都装好后,才看向他,“夫君今日过来,便是来跟我讨论包子的?”

盛泽析眼见着包子都装进食盒里,而他却连一口也没有尝到,心中不免有些许的落差。

毕竟从前,谢翩月都是巴不得将所有珍馐都端到他面前,盼着他能够赏脸吃几口。

“今日思思因为穿错衣裙颜色,而被祖母责骂一事,夫人应当清楚吧?”

看来是叶思思又在盛泽析的面前告状,他来找她算账,为叶思思撑腰了。

前世这样的场面,数不胜数,只是那个时候,谢翩月还一心维护着府中的安宁,每次都极力解释,但最后都会让盛泽析对她更加厌烦。

“叶娘子初来乍到,不了解府中规矩,祖母也只是训斥了两句,命我安排两个资历深的妈妈,去教导叶娘子规矩,以免日后出了府,若是叶娘子在外头行差踏错,可就不是训斥几句那么简单了,夫君是觉得有何不妥?”

谢翩月说的有理有据,而且语气平和,让盛泽析再次噎住。

这已经是一天之内,他在谢翩月这儿第二次吃瘪了,这让盛泽析心里不太舒服。

从前他说一,谢翩月都不敢反驳半句,怎么不过两年的时间,就能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多吗?

他就不信,无论他说什么,谢翩月都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的心中,必然是嫉妒万分,只是强装不在乎罢了!

“夫人的安排,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今日这事一闹,思思便不太敢随意穿戴了,我想为她挑选几件合适的衣裙,夫人觉得如何?”

哪儿有做丈夫的,在嫡妻的面前,明目张胆的为外人亲自挑选衣物?这不是在明晃晃的打谢翩月这个嫡妻的脸?

更何况,叶思思现在连一个通房都还算不上!

果然,蒹葭和白露在听到这句话后,都在瞬间变了脸色,尤其是蒹葭,更是恼火不已。

盛泽析直勾勾的盯着谢翩月的脸,此时此刻,他非常想从自己的这个妻子的脸上,看到愤怒的表情。

但谢翩月却面色未变,反而道:“还是夫君考虑的周到,白露,让孙妈妈过来,拿着钥匙,带夫君去库房挑选缎子。”

说着,谢翩月还折身,从端屉里挑了一把钥匙,甚是体贴的递到了盛泽析的面前。

盛泽析第三次被噎住,而且这次,就像是鱼刺卡在了喉间,上不下去下不来便也就算了,还卡得喉咙生疼!

深吸一口气,盛泽析却不接,“我又想到,毕竟我是男子,也不知道你们姑娘家都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夫人贤惠,不如陪我一道挑选?”

这厮还要不要脸了,在嫡妻的面前,明目张胆的提出给偷情对象挑选衣物也就罢了,还要让谢翩月陪同,这是全然将谢翩月这个妻子的脸面踩在地上碾压!

谢翩月不由捏紧手心,虽然她知道盛泽析对她无情,但她倒是低估了一个男人无情起来能到如何一种令人发指的无耻地步!

但她心中倒也不恼火,只是为前世一心一意想得到夫君宠爱的自己而觉得可笑。

“最近上京最流行的便是金缕缝,多为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所喜爱,想来叶娘子也会喜欢,孙妈妈,你且去拿一套来。”

孙妈妈道:“大娘子,实在是不凑巧,金缕缝近来太为抢手,前两日送来府中的三套,一套在您这儿,另外两套都送去了三姑娘和四姑娘那儿,新的还没有送来。”

谢翩月略一思索,“如此,云纹罗也是最近流行的,那便……”

“我倒是没见夫人穿过金缕缝,若是夫人还没穿过的话,不如便先拿出来送给思思吧,毕竟三妹妹与四妹妹都有金缕缝,若只有思思没有,怕是会觉得受委屈,等改日,我再还夫人两套,可好?”

蒹葭听不下去了,脱口而出:“世子,这怎么可以,那套金缕缝是我们家大娘子的,怎么能送给叶娘子……”

谢翩月淡淡道:“夫君说的没错,当时我并不知夫君还活着,尚在守寡中,穿不得像金缕缝这般艳丽的衣裙,放在我的衣橱中也是积了灰,既然夫君觉得叶娘子会喜欢,那便拿去吧。”.

其实盛泽析也并不是一定要拿金缕缝送给叶思思,只是他觉得谢翩月如今对他态度疏离,所以故意想要刺激一下她。 幸运飞艇人工计划

但没想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了,谢翩月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同意了,还真让白露去将那套金缕缝取来。

谢翩月为他守寡两年,还穿不得艳丽的衣衫,这让盛泽析心中难得有了些愧疚。

握拳干咳一声道:“既然已经进了夫人的衣橱,那便算了,就拿一套云纹罗的绸缎便好。”

谢翩月看了盛泽析一眼,她当然不想将自己的衣衫给叶思思,既然盛泽析改变了主意,她便不再多说。

很快,孙妈妈便将云纹罗锦缎取了过来,谢翩月挑了几种鲜艳的颜色,然后问盛泽析:“我也不知叶娘子喜欢什么颜色,夫君觉得这几种可好?”

“既是夫人亲自挑的,自然是合适的,一并送去凝香居吧。”

锦缎也挑好了,谢翩月却发现盛泽析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晚些可还有要事,没工夫在盛泽析这里耗,只想着赶紧找个由头将他弄走。

“夫君还想挑选其他的?”

盛泽析摇了下头,反而走过来,“我只是想到方才夫人说的话,这两年来,辛苦夫人了。”

说着,盛泽析便主动握住了谢翩月的玉手,和叶思思因为打猎而有些粗糙的手不同,身为谢府嫡女的谢翩月,从小没做过什么重活。

她的素手纤纤如玉,冰肌似骨,只这么握住,顺滑柔嫩之感,便叫人不由心猿意马了起来。

“夫人如此为侯府操劳,我合该多陪陪夫人才是。”

谢翩月一惊,眼中闪过诧异,盛泽析这是在耍哪门子疯,前世的他可是连她的卧房都不肯跨进一步。

而眼下,他竟然主动提出今晚要留下?

谢翩月想将手抽出来,但盛泽析却骤然握紧,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也是这个时候,盛泽析才终于从谢翩月那张疏离平静的面容上,看到了惊慌无措的表情。

呵,原来他的这个嫡妻的弱点,是在这儿?

“都出去吧,我要单独与夫人说说话。”

这单独两个字,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不……不行……”

谢翩月想将白露她们叫住,盛泽析却快一步,一把掐住她的腰肢,“不行什么?你我夫妻两年未见,难道夫人不想念为夫吗?”

想往后退的谢翩月,反被对方一把搂进了怀里。

鼻子撞在对方宽厚的胸膛上,生疼,还带着一股胭脂水粉味,从盛泽析的身上不断地钻进鼻中。

这是叶思思身上的味道,在来玉清苑之前,盛泽析必然去过凝香居,而且还与叶思思做了亲密的事,否则身上不会沾染这么明显的女人味。

而此刻,这个男人扣着她的腰,从另外一个女人的床上刚结束,便想与她做亲密的事,实在是令谢翩月作呕!

想到这点,这股恶心控制不住的涌上来。

在盛泽析低首过来想吻她的时候,谢翩月呕一声,直接吐在了他的身上!

“谢翩月你……”

盛泽析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难得对自己的这个嫡妻产生兴趣,想要与她做更进一步事情的时候。

她竟然……竟然吐了!

这是有多排斥他的触碰,才会恶心到吐?

谢翩月捂住嘴,抵住盛泽析的胸膛,将人往外推,声音虚弱中透着颤抖:“走开。”

比起被吐了一身污秽,盛泽析更恼火的是谢翩月对他避之如蛇蝎的态度!

盛泽析恼羞成怒的一把扣住她的皓腕,同时以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颔,力道极紧,手背蹦出青筋。

“你厌恶我?厌恶到吐?”

谢翩月本身就难受,他还又逼近,那股胭脂味再次钻鼻,谢翩月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剧烈的呕了起来。

“姑娘!”

守在外头的蒹葭和白露听见屋内的动静不对劲,慌忙推门进来,便瞧见谢翩月被盛泽析以粗鲁的手法扣着,难受的一直在干呕,满头虚汗泠泠,再顾不上其他。

“世子你要对我们大娘子做什么!”

盛泽析在她们冲上来之时,松开了手。

看着手上、衣上的污秽,盛泽析脸色铁青,“谢翩月,你真是好得很!”

留下这么一句恼火的话,盛泽析便甩袖直接摔门离开了。

白露和蒹葭心疼不已,白露拿着帕子给谢翩月擦拭唇角,“姑娘您哪里难受?奴婢这就去请郎中……”

这世子实在是太过分了,消失了两年,让他们家姑娘守活寡便也就算了,如今回来了,既带了个小娘子,如今还如此欺负姑娘!

闻不到那股胭脂味,以及盛泽析的气息,谢翩月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喘了两口气,只摇头,叫住白露:“我没事,备热水,我要沐浴。”

蒹葭不敢耽搁,赶忙去备好热水。

在沐浴之时,谢翩月的面色还是很苍白,蒹葭心疼不已,“世子到底对姑娘做了什么,竟让姑娘如此难受,实在是太过分了!”

谢翩月虽还是有些不舒服,但心情却还不错,反道:“难受一回,以后应当就不会再难受了,这样挺好的。”

她今日当着盛泽析的面吐了,让盛泽析知道,他的触碰让她恶心,恶心到吐的那种。

试问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在发现自己的妻子对自己如此厌恶之后,还会再碰妻子的?

这简直是身为丈夫的奇耻大辱,更何况还是盛泽析这种高门勋贵里出来的世家子,自尊心极强。

被谢翩月当面这么吐过后,想来从今往后,都不愿意再踏足玉清苑了。

这对于谢翩月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她自然是要高兴的!

但蒹葭不知谢翩月的真实想法,担忧道:“白露怎么办,姑娘好像是被吐糊涂了,真的不找个郎中来瞧瞧吗?”

“既然姑娘说无事,便不要多事,将罗裙取来,姑娘身子不适,不能泡太久。”

换了身衣裳后,谢翩月让蒹葭将食盒取来,她要出门。

“姑娘,这都快戌时了,您刚吐过,脸色还那么苍白,还是休息一晚再出门吧?”

谢翩月只道:“我已经没事了,待会儿要办要紧事,不能爽约。”

到了那片悠竹林,蒹葭才恍然明白,谢翩月说的要紧事是什么。

“姑娘,您是要等九爷吗?可是白日在街上的时候,九爷似乎没答应戌时会过来呀?”

谢翩月嗯了声:“我知道,但总要试试,万一他真的来了呢,你去外面守着吧。”

她身处深宅内院,想要顺利和离本就不容易,谢家那边,必然是不会出手相助的,她唯一的筹码,便是盛翊沉。

谢翩月怕误了时辰,换了衣裳便匆匆过来了,在竹林里待久了,凉风习习,便开始觉着冷了。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盛翊沉的人影,谢翩月来回走动,搓着手臂取暖。

来回走了许久,走累了,便在路边的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

一阵冷风吹来,竹叶簌簌作响,谢翩月打了个喷嚏,慢慢抱紧自己,换了好几个姿势,不知不觉中,将半张脸埋在臂弯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盛翊沉到竹林之时,已近子时。

路上,楚河还在那里碎碎念:“爷,这都快子时了,谢娘子就算真的来过竹林,也不会等到这个时辰,除非她是傻了……”

忽然,盛翊沉的脚步微顿,“闭嘴,在此处候着。”

此刻,就在不远处的一片悠竹下,一个娇小、缩成一团的小娘子,便团着身子,在那处不知呆了多久。

楚河惊呆了,原来真有这般傻的小娘子呀?

若是盛翊沉没有将白日的话放在心上,或者是被正事缠身,没有来,她岂不是要在这里枯坐一整夜?

盛翊沉的脚步明显加快了几分,停下,眼前缩成一团的小娘子,在睡梦迷糊间,颤抖着娇小瘦弱的身躯。

露在外面的半边面容,被冻得格外苍白,毫无血色。

盛翊沉蹙了下眉,解下带子,脱下身上的织金羽缎斗篷,弯腰之时,悄无声息的将斗篷披在了谢翩月的肩头。

谢翩月本就没有睡熟,骤然惊醒,一把扣住了盛翊沉的腕骨。

猝然睁眼,正与年轻郎君漆黑点墨般的眼眸直直撞上。

看到是盛翊沉,谢翩月很是惊喜,美眸一弯,眸中迸发出的喜悦丝毫不加掩饰。

“九叔你来了?”

不知是谢翩月眼中的光芒太过耀眼,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一刻,盛翊沉竟是无法与她直视,心头微动。

谢翩月想起身,结果因为坐着太久,以至于腿麻了,起身的时候双腿用不上劲儿,一个踉跄。

一只大手在第一时间握住她的手臂,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谢翩月微扬起鹅蛋小脸,露出一个笑,“多谢九叔。”

盛翊沉的眸光落在她苍白的唇色上,心中难得涌上一抹愠怒。

“若是我不来,你便打算在此坐一整晚?”

谢翩月想笑,但是小腿抽筋了,一时笑不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也没有这么傻……”

“坐下。”

话未说完,被盛翊沉漠声打断。

谢翩月愣了愣,他没了耐心,便直接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又坐了回去。

而后蹲下,隔着裙摆,大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谢翩月心头一惊。

“慢慢伸直。”

盛翊沉一手握着她的脚踝,在慢慢将她的小腿展开之时,另一只手力道适中的按揉着小腿位置。

很快,小腿的酸痛和抽筋便缓解了。

“足足两个时辰,还不叫傻?”

谢翩月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在竹林等了两个时辰还不走。

“我是打算若是子时过了,九叔你还没有来的话,便离开的,但所幸,我等到了。”

盛翊沉抬眸,与谢翩月弯弯的美眸对上,眼前的小娘子有一双如琉璃湖盏般澄澈干净的眸子。

当她专注的凝视着一个人,似是能将对方的灵魂也一道卷了进去,再也无法逃脱。

盛翊沉松开手,起身,单手负于身后,“你等我所为何事?”

谢翩月也站起身,将牢牢护在怀中的食盒递到了盛翊沉的面前。

“薄礼,感谢九叔今日在街上救了我。”

盛翊沉低眸,眼中晦暗莫测,但他只是犹豫了一瞬,便要伸手接过。

但谢翩月忽然啊了声:“已经两个时辰,里面的吃食恐怕是已经凉透了,不好再送给九叔了,我还是下次再……”

话未说完,盛翊沉淡声启唇:“送出去的谢礼,也有收回的道理?”

“可是它凉了……”

盛翊沉不多言,只直接从谢翩月的手中拿了过去,“既是送出手,便是我的,如何处理,决定权在我。”

谢翩月眸中的笑意愈深,心中对这位未来帝王的惧意在不知觉中渐渐消了下来。

看来,盛翊沉也并不难相处,或许多讨好讨好,将来他顺利登基了,便能求他开尊口,助她顺利和离,摆脱盛家。

“多谢九叔,时辰不早了,九叔也早些休息,翩月便先告退了。”

在见礼的时候,谢翩月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还披着盛翊沉的织金羽缎斗篷,因为是郎君的身段,所以斗篷格外宽大,披在谢翩月的身上,反而让斗篷末端有大半拖在了地面。

谢翩月将斗篷脱下来的时候,发现末端拖地沾了泥水脏了。

眸光流转,她又想到了一个可以与盛翊沉接触的绝妙机会。

“对不住九叔,你的斗篷被我给弄脏了……”

话没说完,盛翊沉伸手便要去接,“无碍。”

还没碰到斗篷的衣角,眼前的小娘子将其牢牢抱在怀中,甚至还往后倒退了两步。

这护食的架势,让盛翊沉莫名想起白日的时候,她将一袋银钱护在怀中,也是如此的表情。

“那怎么能行,我弄脏了,便该由我来解决,九叔放心,我定然会将其清洗干净,改日在此处,同一时辰,送还给九叔,可好?”

谢翩月抬眸与他对视,还眨了眨美眸,以显示自己是有多么的诚心。

盛翊沉微微眯了眯眸子,这小娘子,是在刻意制造各种机会,接近他。

她的目的是什么?

“随你。”

盛翊沉依旧像白日一样,没有答应那日会不会来,但今晚都这么迟了,盛翊沉还是来了,谢翩月便知道自己赌赢了。

这个男人,是看着性子冷,但心是好的。

“无论多晚,我都会等九叔,翩月告退。”

谢翩月正打算离开,却听盛翊沉道:“楚河。”

一直候在不远处的楚河第一时间近前,“爷。”

“将灯笼给她。”

楚河虽然有些惊讶,但对于自家主子的话不敢置喙,忙将手中的竹编绛纱灯递给了谢翩月。

“不用了九叔,我有灯笼……”

“让你拿着便拿着。”

年轻郎君的话语带着上位者的不容置喙,但语气却不似话语这般冷。

谢翩月微微一笑,便也不再推脱,接下,“多谢九叔。”

盛翊沉并未第一时间走,而是看着谢翩月走出了一段距离,守在外头的蒹葭跑上前,“姑娘,等到人了?呀,姑娘您的手怎么这么冰冷呀?”

“无碍,咱们回去吧。”.

谢翩月的声音听着似是颇为愉悦,和叽叽喳喳唠叨的女使一道,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盛翊沉折身原路返回,没了灯笼,楚河只能苦哈哈的拿出火折子来照明。

“爷,咱们今夜要歇在起云台吗?”

虽然名义上挂着盛家姓,但哪怕如今回上京就任了,盛翊沉也几乎是不会住侯府的。

“回静园。”

静园是盛翊沉的私宅,与宣阳侯府正好是一南一北的两端,光是路程就要至少半个时辰。

楚河啊了声,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爷,您这大半夜的特意赶来盛家,便是为了来见谢娘子一面?”

盛翊沉寡凉的暼他一眼,楚河立时闭上了絮絮叨叨的嘴。

但心里却咆哮着:不得了不得了,爷不会是铁树开花,瞧上那娇滴滴的小娘子了吧?

回了玉清苑,一直守在屋前的白露第一时间迎上前,“姑娘您回来了?”

谢翩月心情很不错,进屋后,蒹葭和白露忙前忙后的给她净手,又烧了汤婆子让她可以取暖。

在将汤婆子递给谢翩月的时候,白露见她怀里抱着件斗篷,心中还奇怪,今夜姑娘出门的时候,似乎并未穿斗篷?

“姑娘,奴婢将斗篷挂回去?”

谢翩月却在第一时间护住,“不必,这件斗篷我会处理,其他人不能碰,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下去歇息吧。”

等白露她们退下之后,谢翩月将斗篷检查了一下,发现右边一角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不是很明显,但仔细看还是会发现。

想了想,谢翩月便拿出了一套针线,挑灯缝补。

而这边,从玉清苑恼火的离开后,盛泽析便直接去了凝香居。

刚好锦缎送了来,叶思思在清点时,还故意问了句:“这些缎子,都是世子为我挑选的?”

“回表姑娘,这些缎子都是世子与夫人一道,为您特意挑选的。”

此话一出,院中打扰的仆人们都看了过来。

能让一家之主亲自挑选物件,还把当家主母都给叫上,这位叶娘子的面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足以见得她在世子心中的地位!

叶思思骄傲极了:“泽析哥哥总是这么心细,我都叫他不要这么体贴了,他还非是不听,百忙之中也要为我亲自挑选贴身衣物,行了,都收下吧。”

在仆人将锦缎往屋内搬之时,叶思思又问:“世子眼下在何处?”

“世子在夫人的院中。”

听到女使回答盛泽析在挑选了锦缎之后,竟然没有离开谢翩月的院子,叶思思面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就变成了嫉妒。

咬牙切齿的从齿贝间挤出句话来:“难怪大娘子如此大度的陪泽析哥哥为我挑选锦缎,原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泽析哥哥留下,大娘子当真是好算计呀!”

仆人们纷纷低头,不敢作答。

这叶娘子未免也太胆大包天,竟敢当着一众仆人的面,便肆意说当家主母的不是!

但叶思思是绝不会允许,盛泽析留宿在谢翩月那儿,正当她想着法子之时,院外传来声响:“世子。”

便见盛泽析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叶思思高兴不已,完全没有瞧见盛泽析的黑脸。

“泽析哥哥!”

叶思思提着裙角,飞快的跑过去,扑到了盛泽析的怀中。

“我以为泽析哥哥今晚要留宿在玉清苑了,思思很是伤心呢。”

听到玉清苑这三个字,便叫他想起了在谢翩月那儿体会到的奇耻大辱。

盛泽析的眸色一沉,伸手一把搂紧了叶思思的腰肢,“我留在那种地方做什么,怎么,思思不欢迎我来陪你?”

叶思思听出盛泽析语气中对谢翩月的不满,他对谢翩月越不满意,叶思思自是越高兴,将来她做侯府主母的机会,也就越大。

“自然不是,思思只希望,盛郎永远都属于我一人,长夜漫漫,我还有许多话,要说与盛郎听呢。”

说着,叶思思便在盛泽析的唇边落下一个吻。

盛泽析弯腰便将叶思思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往卧室方向而去。

仆人们自是知道这架势是要做什么,皆是低着头退下。

将叶思思放到床榻上后,盛泽析动作又急又粗的一把扯开了叶思思的衣襟。

“我身上的味道,不好闻吗?”

叶思思正伸手去解盛泽析的腰带,冷不丁听见他这话,很是不解,“怎么会,盛郎身上的气息,是思思最喜欢的,思思一日不见,便思之如狂呢。”

是呀,从没有人敢说他身上的味道不好闻,更从未有人在被他触碰,甚至还未做什么之时,便直接吐了!

看叶思思在他的身下娇喘着,充满着爱意的唤着他的名字,但盛泽析心中的恼火,还是并未消减。

他的脑海里,还是不受控制的,会浮现出谢翩月难受的干呕着,还不忘将他往外推的画面。

回到静园时,已过了子时。

“爷,宫中密报。”

楚海已恭候多时,在盛翊沉到时,第一时间将密报呈上。

盛翊沉接过密报后,随手将食盒搁在了紫檀平角条桌的右手旁。

楚河像往日里一样,走过去拿起食盒,打算将其处理了,当然,这处理最后都是入了他和楚海的肚子。

“爷,属下等便先告退……”

食盒刚提起来,盛翊沉的眸光从密报上移开,落到了食盒上。

“谁让你动的?”

楚河懵逼,“爷,您不是从不吃外头的食物吗?”

“放下,出去吧。”

这是要留下食盒的意思,楚河挠挠后脑勺,但不敢置喙,很快退了出去。

“食盒呢?”

楚海见楚河两手空空的出来,皱眉问。

楚河摊摊手,“爷说留下。”

“这怎么可以,外头的东西没经过检验,怎能入爷的口?”

说着,楚海便着急的要往里闯,被楚河赶忙拦住,“这可是那位谢娘子,足足等了咱们爷两个时辰,也要亲手送给爷的,啧啧啧,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正是春心萌动的好时节呀!”

“谢娘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那好歹也算是爷名义上的侄媳妇,爷怎么可能瞧得上一个有夫之妇?”

见楚海一脸的刚正不信,楚河啧声叹:“以后见着谢娘子,要放尊敬些,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她与咱们爷,缘分不浅。”

楚海翻了个白眼,觉得楚河是脑子被驴踢了。

盛翊沉看完了密报,抬手取狼毫之时,手肘不小心碰到了食盒。

砰的一声,盒盖打开了一角,有香味从盒中飘出。

忙活到了半夜,浓郁的香味很快便勾起了盛翊沉腹中的馋虫。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将食盒挪过来,打开盒盖,却发现里头装的不是什么珍馐,而是很常见的包子。

但不同寻常的便是,这些包子的形状,鼠、牛、虎、兔等等,整整十二个,正好构成了十二生肖。

每个包子都做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足以见得制作者的用心。

盛翊沉拿起了龙形包子,脑海中却是浮现出,谢翩月将护了整整两个时辰的食盒,递到他的跟前。

鹅蛋小脸冻得发白,却在他收下食盒之时,刹那笑意晏晏的画面。

包子已经凉了,但盛翊沉却张嘴咬了一口。

是三珍素馅,虽然已经凉了,但入口芳香,汁水四溢,味道依然很不错,若是趁热吃,定然更加美味。

次日,谢翩月在对了账目后,便叫李妈妈按往常一样,前往各院分发月钱。

蒹葭道:“姑娘,这月钱如此发,二房怕是会来闹事吧?”

谢翩月趁空继续缝补斗篷,闻言却是一笑,“我还怕他们不来闹呢。”

果不其然,不出一刻钟,吴氏便气势汹汹的杀到了玉清苑,被仆人给挡在院外,在那头叉着腰,泼妇骂街。

“叫谢翩月给我出来!”

“什么意思,以为老夫人将掌家权交给你,便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

“我告诉,今日不把吞下去的月钱给我吐出来,我和你没完!”

……

吴氏动静闹得这么大,自然也是引起了另外两房的注意。

四姑娘盛惜月想去凑热闹,“娘,那好像是玉清苑的方向,似乎是二婶婶吵起来了,咱们去看看?”

周氏将人拉住,“不急,正主还没登场呢,且再等等。”..

外头的动静,也影响到了在诵经念佛的秦氏。

“大夫人,二夫人在少夫人的院前闹事,好像是因为月钱的事儿,咱们要去管吗?”

秦氏继续翻着佛经,“二房一向贪得无厌,便看我这儿媳,有没有本事斗得过了。”

毕竟当初秦氏管家的时候,可是没少被二房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讹钱。

再加上侯府的开支大,一来二往的亏空也就越来越大,那时秦氏可没少拿自己的嫁妆去填补。

看谢翩月和吴氏斗起来,要是能让吴氏吃亏栽跟头,自是爽快。

但若是谢翩月斗不过吴氏,左右还有盛老夫人这个老狐狸兜底,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吴氏骂得嘴都干了,谢翩月才不急不缓的走了出来。

“怎么,不敢做缩头乌龟了?”

谢翩月故作听不懂:“二婶婶这话是何意?翩月不知哪里做的不妥当,叫二婶婶如此恼火?不论是什么事儿,若是翩月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便在此先向二婶婶致歉。”

吴氏见谢翩月张口先道歉,便以为谢翩月是怕了她,气势便更是嚣张了。

“还敢问我是什么事儿,你倒是与我说说,为何这个月分到二房的月钱,比往日里少了一半?若是不将剩下的给我补上,我跟你没完!”

谢翩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还道是什么事儿,原来是为了月钱一事呀,这个月二房分到的月钱,便是这么多,没有错,何来的补上一说?”

吴氏一听便来气,啐了声:“放你娘个屁,每月二房都能得到十两,如今却是只有五两,足足少了一半,这剩下的五两去哪儿了?莫不成是被你给私吞了?”

谁知,谢翩月竟一口承认了:“没错,那剩下的五两,的确是进了我的私账。”

吴氏没想到,谢翩月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承认将克扣的月钱给私吞了,气得都快炸了。

“谢翩月,你竟真敢私吞我们二房的月钱!赶紧把克扣的月钱都给我交出来,否则我便撕烂你的嘴!”

谢翩月眨眨眼,摇曳着手中的团扇,“二婶婶这话说得好生没道理,这五两银子,分明是二婶婶你先前答应了要给我的,如今怎么又成了我私下克扣了呢?”

“放屁,我何时答应要给你五两银子了?简直是满口胡言!”

谢翩月徐徐道:“二婶婶年纪大了,贵人多忘事,也是正常,既是如此,我便提示一下,前日在给祖母请安之时,我提及了嫁妆一事,原是想让二婶婶将嫁妆一并还给我,

“但祖母念及二房困难,一下子匀不出那么多银子,到底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家人,我便也就同意祖母的提议,每月从二房的月钱上扣走一部分,以此来偿还超支的借款。”

这事儿吴氏自然也是清楚的,但当时她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毕竟在她的眼里,谢翩月就是个软弱好欺负的冤大头。

却不想,谢翩月竟然还真就将盛老夫人的话给听进去,堂而皇之的克扣了月钱。

这叫吴氏气不打一处来:“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儿了?哪怕就算老夫人提过一嘴,但那也是老夫人随口一说,做不得数,我们二房有这么多张嘴,等着要饭吃,

“你却一下子扣走了一半,这不就是将我们往死路上逼?还说什么一家人,我就没见过如你这般冷血冷情的侄媳妇!”

这话反而是叫谢翩月听笑了。

看看盛家这帮人的嘴脸,前世她为盛家任劳任怨,甚至将自己的所有嫁妆都拿去填补了盛家账上的空缺。

对待二房、三房这些长辈,也是无一不尽心尽力。

可到头来,在她被盛泽析厌弃时,以吴氏为带头,还在一旁落井下石,说她伺候过阉人,比勾栏里那些花娘们还肮脏不堪,根本就不配为盛家妇!

她给狗一根骨头,狗都尚且会记住她的恩情,每回见着她都会摇尾巴。

而唯有盛家这帮人,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不,他们甚至连白眼狼都比不上!

“二婶婶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老话,叫亲兄弟明算账,血脉相连的兄弟姊妹之间,尚且还算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我与二婶婶之间,可是连那一层单薄的血脉都没有。”

谢翩月往前一步,“原本我还念着,二婶婶你们这一房,二叔没有官职在身,二弟又是个整日里只知在外头花天酒地的,没个有出息的顶梁柱,也只能靠着每月拨的月钱来过活,

“也是不容易,所以便只想着扣走一半,但二婶婶却还认为我冷血冷情,既是如此,那我便更该将无情无义贯彻到底,从下个月起,二房的月钱便不用再发了,全都冲入我的私账。”

吴氏气得手抖:“你……”

谢翩月不急不缓的算着:“一个月十两,一年也才一百二十两,距离二房欠我的那些账,若是照这个速度来还,没有个十年是还不清的,如此看来,二婶婶还是要督促二弟,赶紧上进,考个功名出来,否则二房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你个小贱蹄子,竟然敢如此不将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我要撕烂你的嘴!”

吴氏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扑过来,谢翩月是能躲开的,但她故意慢了一拍,吴氏尖利的指甲便划过了她的右脸颊。

谢翩月捂住脸叫了声,蒹葭和白露同时冲上前。

“大娘子!”

“二嫂这是在做什么,快住手!”

这出戏唱到了关键点,周氏故作急切的赶过来。

吴氏见伤到了谢翩月,更是嚣张,“这小贱蹄子竟然敢克扣我们二房的月钱,今日若是不吐出来,我便打死她!”

“三婶婶,二婶婶真是好生没道理,前日在仙寿堂,三婶婶也是在场的,必然也是听到祖母亲口承诺,让二房从每月的月钱中扣出一部分,来偿还我嫁妆的空缺,

“可眼下,二婶婶非但不认账,反而还动手打人,虽然二婶婶是长辈,但也不能仗着辈分,便如此欺负人。”

周氏道:“老夫人这话,我也是听得真真切切,二嫂,这事儿却是你的不对了,本身二房每月都超支,还拿翩月这个做孙媳的嫁妆来填补,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翩月心善,还能念着一家人的情面,只扣走了一半,还给你们留了一半,你们合该知足才是,如今还将动静闹得这么大,还要不要脸面了?”

吴氏本就怒火中烧,如今周氏还跳出来,站在谢翩月这边,指摘她的不是,无异于火上浇油。“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指责我的不是?从前怎么没见你如此护着这个小贱蹄子,莫不成,你与她暗中勾结,帮着她说话,将从我们二房克扣去的月钱分赃了吧?”

虽然吴氏愚蠢,但这话倒被她歪打正着给说中了,谢翩月的确是与周氏合作了,但这钱,只是进谢翩月自己的口袋,至于周氏这边,只要不削减月钱,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二嫂你莫要胡言乱语,逮着人便咬,分明是你得理不饶人,太过分了,我看不下去才说了两句,你身为长辈,怎能如此欺负一个晚辈?”

谢翩月捂着脸接腔:“三婶婶明事理,能理解翩月的不易,翩月实在是感激不尽。”

周氏熟稔的握住谢翩月的手,“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婶婶也是实话实说。”

见谢翩月与周氏关系密切的模样,还你一句婶婶我一句侄媳妇的,吴氏就更是不冷静了,直接扑上去挠人。

“你们这两个贱人,在我的面前装什么婶侄情深,不就是想着联手对付我二房吗?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

在扭打间,周氏故作夸张的捂住脖子,大叫声便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我要死了,二嫂要打死人了,哎哟喂,我要见老夫人!哎哟……”

玉清苑这边闹得这么大,自然也惊动到了仙寿堂这边。

盛老夫人的贴身女使康妈妈过来了,“二夫人,三夫人,少夫人,老夫人让你们往仙寿堂一趟。”

吴氏自知理亏,便想着先发制人,刚到仙寿堂,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泪,扑到盛老夫人的脚边。

“老夫人,您要为我们二房做主啊!谢翩月她掌着管家钥匙,本该对各房都公允,却不想,她竟联合了三房,对付我们二房,克扣二房的月钱,在私底下分赃,真是没天理了啊!这让我们二房这一家老小,数张嘴,可如何过活啊!”

盛老夫人看吴氏哭的鼻涕都快流到她的裙摆上了,皱眉将裙摆给拉了出来,看向谢翩月。

“翩月,你二婶婶说的可确有其事?”

谢翩月也跪了下来,未语泪先流,“祖母,当初您将掌家权交给孙媳,是出于对孙媳的信任,这两年来,我一直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的偏颇,至于二婶婶说的克扣一事,

“也纯粹是断章取义,前日祖母您曾当着一家人的面说过,二房用我的嫁妆超支了的那些银钱,便每月从二房的月钱里扣减,孙媳想着二房无官无职,若是全扣了怕是无法过活,

“便只扣了一半,还给他们留了一半,可谁知,二婶婶却不由分说的闹上了门,还说那日是祖母您随口一说,做不得数,祖母一贯是金口玉言,怎会说话不做数,二婶婶实在是欺负人,求祖母为孙媳做主!”

周氏也马上搭腔控诉:“老夫人,二嫂说的都是莫须有的事儿啊,我们三房分到的月钱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若是不信,自可以去查,二嫂闹事骂人便也就罢了,竟还动手打人!”

说着,周氏便将自己脖子上被吴氏给挠出的血痕展示给盛老夫人看。

“二嫂挠伤我便也就罢了,可老夫人您瞧瞧,她将翩月给挠的!”

周氏握住谢翩月的皓腕,将她的右手拉下来,便赫然见她的右脸颊上,有一道划痕,还在渗着血。

这道血痕出现在谢翩月如凝脂般的丰肌玉骨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您瞧瞧翩月这脸被挠的,若是因此而毁容了,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啊!”

吴氏却没有半点儿愧疚,反而是嘴硬:“不就是一道划痕,没个两日便能好全了,哪儿有这般夸张……”

“你给我住嘴!”

话未说完,就被盛老夫人一声呵斥,盛老夫人招招手道:“翩月,近前来,让我仔细瞧瞧。”

谢翩月走近,盛老夫人在瞧见她脸上的挠痕后,瞪了吴氏一眼。

“吴氏,你好歹也是做长辈的,与晚辈吵嘴便也就罢了,竟还动起手来,实在是太不知分寸!”

吴氏委屈:“老夫人,儿媳也不想的,可她克扣了月钱,便是将二房往死里逼,我情急之下才会不小心失手……”

“二嫂这话说的好生没有道理,从前你们二房以各种理由,超支月钱,如今只不过叫你们将超支的给还上,这本就理所应当,怎的到了你的嘴里,就要死不活了?

“若人人都像你这般无赖,那我们三房也能找理由预支月钱,然后转头说自己还不出,照样胡吃海喝,岂不是爽快?”

吴氏一噎,“你……老夫人,您也是知道我们二房情况的,二爷没个一官半职,泽哥儿还未考取功名,再加上刚满月的宥哥儿,这五两银子,我们如何能活得下去呀!”

周氏嗤之以鼻:“谁说便活不下去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二嫂你的嫁妆,还有不少吧?再加上你们家三姑娘一早便备的嫁妆,稍稍掰出一些,也足够你们的小日子过得滋润了。”

“姓周的你还有没有心,那可是墨儿出嫁时的傍身物,你竟然让我将主意打到女儿的嫁妆上来?”

谢翩月哑着声道:“二婶婶不舍得动三姑娘的嫁妆,但用起我的嫁妆来,却是半句话都不说了,三姑娘的嫁妆是傍身物,难道我的便不是了吗?所以说,在二婶婶你们的眼中,无论我如何为盛家着想,终归都只是个外人罢了。”

这话说的,叫盛老夫人这张老脸都有些端不住了。

盛老夫人咳嗽两声,将谢翩月给扶起来,“傻孩子,瞧你这话说的,你入了我们盛家的门,自便是我们盛家人,老婆子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老二媳妇,月钱克扣一事,的确是我开了口的,翩月做的没有错,你也正好借着这事儿,规束一下泽哥儿,向泽析好好学习,尽快考取功名,府中可没这么多闲钱养闲人!”

盛瑞泽不去赌,吴氏都已经要谢天谢地了,还让他去考取功名?他怕是到现在连四书五经是什么都分不清!

但吴氏怎么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否则他们二房以后的日子便难过了。

于是乎,她便将无耻发挥到了极致,直接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天理了啊!这是要将我往死路上逼呀,既然连老夫人都不肯为我说话,那……那我干脆便去死算了!”

说着,吴氏便一头要往门框上撞。

石柱她自然是不敢撞的,若是真的一不小心撞死了,为了五两银子白白搭上一条命,岂不是亏大发了?

只是没撞在门框上,反而是在房门一开之时,吴氏直接就和盛泽析撞上了。

“二婶婶这是做什么?”

见盛泽析来了,吴氏知道他一贯不喜欢谢翩月这个嫡妻,死而复生回来后,更是将谢翩月冷落在玉清苑,而每日歇在那个没名没分的“远房表妹”的屋中。

吴氏抓住盛泽析的手臂,哭诉道:“辰哥儿你回来了,你且好好管管你这个嫡妻,她竟是要将我这个做婶婶的,往死路上逼呀!她若是硬要扣走五两月钱,那便先杀了我吧!”

盛泽析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当他看见谢翩月面上的泪水之时,却是一怔。

如扇的长睫还挂着欲坠不坠的泪珠,眼尾晕开了一圈的红霞,而最触目的,还是她的右脸上,有一道划痕,还有血丝往外冒。

整个人瘦弱单薄,如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柳枝,无端叫人觉得心疼。

谢翩月开口:“二婶婶若是不想扣月钱,倒也不是没有其他法子可以代替。”

吴氏哭声一止,便听谢翩月徐徐补充:“方才听三婶婶说,二婶婶你还有不少嫁妆,再加上三姑娘的,凑一凑也能还得七七八八了。”

“谢翩月你不是人,那可是墨儿的傍身物,你竟然将主意打到这上头来,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谢翩月嗤笑,“二婶婶既知嫁妆是女子的傍身物,这两年来,借着手头紧有困难的名头,套空了我的嫁妆,怎么就不考虑考虑,我孤身一人在夫家,没了嫁妆傍身,该如何过活?”

通过这几句话,盛泽析倒是大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倒没想到,这二房竟然会如此厚颜无耻,把谢翩月的嫁妆给挥霍完了。

听到谢翩月说自己孤身一人之时,盛泽析心中有那么一丝的不舒服。

但更多的,他是有些不高兴,谢翩月这话,不就是借着由头,在怪他这个做丈夫的不尽责吗?

盛泽析将吴氏给推开,几步走到了谢翩月的跟前。

“夫人这话却是说的不准确了,你有我这个夫君在,我怎会让你没法在家中立足呢?”

说话间,盛泽析又靠近一步,贴着谢翩月的耳畔道:“若是你为昨日的事道歉,好好的求求我,我便替你出面,将你的嫁妆要回来,如何?”

谢翩月捏紧手心,他怎么能如此不要脸,她的嫁妆是被他们盛家人给挥霍完的,他倒是在这儿理直气壮的说替她出面,跟施舍似的!

“夫君还是莫要离我太近,否则若是我一个没控制住,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吐了,夫君你可就真的没脸面了。”

昨夜谢翩月吐在他身上,对他的嫌弃,已经让盛泽析恼火了一整夜,如今她竟还敢提,甚至还丝毫不知错!

盛泽析原是想让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娘子自生自灭,但看到她眼尾未干的泪痕,还有右脸的伤痕,终是心软了一下。

“既然二婶婶舍不得用三妹妹的嫁妆来偿还,那夫人用二房的月钱来抵扣也没错,若是二婶婶再不知足闹下去,被祖父知晓了,以祖父的性子,这事儿可就没这么简单解决了。”

吴氏没想到盛泽析会为谢翩月说话,自知再这么闹下去,她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只能气愤的一甩衣袖。

留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盛老夫人一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儿,立时便喜笑颜开,抬手道:“泽析今日回来的倒是早,怎么样,圣上的封赏可有下来?是官复原职,还是能往上升一升?”

两年前,盛泽析官居左武大夫,虽是武官,但是没有实权的散官,位居正六品。

官虽不是很大,但盛泽析如今毕竟还年轻,以他的本事,盛家很有信心,将来他能够位列三公。

更何况,两年前盛泽析是奉了皇命前去赣南剿匪,九死一生,如今活着回来了,也是功臣,该要论功行赏,怎么说这官位也该往上升一升。

但这都已经快过去三日了,洪宗帝也没开这个口,倒是叫盛老夫人有些着急了。

“祖母莫急,近来圣上龙体欠安,便是连科举之后的琼林宴,都往后推迟了三日,该来的总是会来,咱们只需耐心等待便是。”

原来是因为洪宗帝龙体欠安,盛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泽析,咱们盛家,便属你最是争气了,你又是我唯一的嫡孙,你父亲过世的早,你可一定要为祖母争一口气,莫要被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给抢了风头呀!”

这个上不了台面之人,自然便是盛老夫人最讨厌的盛翊沉。

正说到这儿,外头便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管事匆匆跑进来:“老夫人,大喜,大喜事!宫中的内侍总管刘公公奉圣意登门了!”

盛老夫人大喜,“莫不是来宣布泽析升官的?快,一道出去接旨!”

听到刘敬忠的名字,谢翩月身子一抖,面色更是瞬间发白,前世惨无人道的遭遇不断涌出脑海。

盛泽析正要出去迎接,余光暼见谢翩月的异常,不由顿住脚步。

刚要开口,那头盛老夫人在催:“泽析,快过来,这位刘总管可怠慢不得!”

刘敬忠可是洪宗帝跟前的大红人,盛家上下丝毫不敢怠慢,便是连宣阳侯都被搀扶着出来接旨。

“刘总管辛苦了,快请上座!”

刘敬忠肥头脸上挤出满脸褶子的笑:“侯爷客气了,还要恭贺侯爷一声喜,令郎受封大理寺少卿,这可是圣上钦点,足以见得圣上的器重!”

什么,大理寺少卿?那不还是正六品,与盛泽析现在的官职一般无二吗?..

只是从武官变成了文官,圣上这是何意?

盛老夫人虽是不解,但还是立即道:“泽析,还不快谢旨?”

别说是盛老夫人,盛泽析也觉得这道圣旨不太对劲。

刚上前,却听刘敬忠道:“加封之人并非是盛世子,而是探花郎盛翊沉,宣旨已是两个时辰前了,杂家此番来,是来送赏赐的,锦缎千匹,黄金百两,盛少卿尚在宫中,侯爷且代为收赏吧。”

受封的是盛翊沉,而非盛泽析,这叫一步都已经跨出去的盛泽析,瞬间停在了半路,脸上一青一白,甚是精彩。

而盛老夫人更是不可置信的脱口而出:“什么,是盛翊沉受封,而不是泽析?刘总管,这……这圣旨是不是搞错了呢?”

刘敬忠脸色一变,“大胆,这可是圣上金笔所提,盖了玉玺的,盛老夫人这是在质疑圣上的决断了?”

宣阳侯赶忙拉着盛老夫人赔礼:“刘总管息怒,贱内并非是这个意思,她就是一个深宅妇人,哪儿懂得朝堂上的道理,我儿翊沉才高八斗,如今能得圣上赏识,这可真是我们盛家满族的荣耀!”

刘敬忠笑道:“侯爷可是养了个好儿子,毕竟这状元与榜眼,都只封了个七品的翰林院修撰,唯有令郎,被圣上钦点为六品大理寺少卿,将来必是前途无量呀!”

这大阉人可是个聪明的,见盛翊沉受洪宗帝器重,便先来卖个好。

宣阳侯陪笑道:“那便呈总管的吉言了,今日辛苦总管走一遭,不如吃口茶再走?”

刘敬忠摆摆手,“不必了,杂家还得要回宫向圣上复命,侯爷留步吧。”

宣阳侯亲自将刘敬忠送到了门口,又拿了一锭金子,塞到了刘敬忠的手中。

“有劳总管了,总管一路好走。”

刘敬忠露出虚伪的笑,掂量了下手中的金子,笑道:“侯爷是个聪明人,以令郎的才学,将来位列三公也说不准,不定将来杂家还得向侯爷讨杯酒吃呢。”

“这是一定的,若真有这日,必第一个请总管吃酒!”

宣阳侯府传到这一代,已经不如从前那般光彩了,更何况宣阳侯如今也只是个空有爵位的闲散人。

他非常清楚,洪宗帝是不可能再让他带兵了,盛家的荣耀,就看盛翊沉将来恢复了真实身份后,还会不会念着盛家的好。

若是那个时候他还活着,自然是没问题,就怕他活不到那个时候啊!

等宣阳侯送完刘敬忠折回来,盛老夫人正指挥着人:“将这些赏赐,都充进库房之中吧。”

刘敬忠走了,谢翩月一直低着头,屏住呼吸,幸而并未引起对方的注意,只是这厮前脚刚走,盛老夫人便堂而皇之的要吞掉盛翊沉的赏赐。

谢翩月上前一步道:“祖母,这些赏赐是圣上赏给九叔的,我们直接将其充入库房,怕是不太妥当吧?”

“咱们盛家养了他这么多年,供他吃供他穿供他读书出人头地,他一个庶子,如今能够出人头地,全靠的盛家的栽培,身为盛家儿郎,自是该将所有的赏赐献给家族,有何不妥?”

原以为是盛泽析的升官圣旨,却不想等来的是盛翊沉的加赏,空欢喜一场的盛老夫人正积了一肚子的火,见谢翩月竟敢不听从她的意思,当即便将火气撒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盛泽析也有些失落,他在朝中任职的时间比盛翊沉长,但如今盛翊沉一朝高中,虽然都是正六品,但大晟一向重文轻武,他这个左武大夫,远不及盛翊沉的大理寺少卿抢手。

但听见盛老夫人劈头盖脸的责备谢翩月,盛泽析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她的身上,微蹙了下眉。

若是谢翩月向他示软,求求他,他到底也是她的丈夫,可以为她在祖母的面前讨个饶。

谁知,谢翩月非但不惧盛老夫人的斥责,反而还反驳道:“九叔虽是盛家人,但这赏赐毕竟是皇恩,如何安置御赐之物,只有九叔有权处置,若是我们擅自做主,传到了圣上的耳中,恐是会治咱们侯府一个大不敬之罪,请祖母三思。”

盛老夫人本就因为盛翊沉授官而不悦,如今这府上,竟然还有人敢当着她的面,维护盛翊沉,为他说话,简直是火上浇油,让她更是火大。

“翩月所言有理,这是圣上赏赐给翊沉的,如何处置,看翊沉的心意,咱们不能越俎代庖了,且先把赏赐收起来,等翊沉从宫中回来了,再询问他的意见吧。”

正在这时,宣阳侯回来了,一句话便堵了盛老夫人后头的话。

“你倒是惯会心疼这个庶子的!”

盛老夫人咬牙切齿的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来,宣阳侯头疼的捏了捏太阳穴,“我不同你争吵这些没意义的,御赐之物你动不得,对了,明日宫中举办琼林宴,承了翊沉的光,咱们府中的哥儿几个,都能出席,都打起精神来,可不能叫侯府丢了面子。”

盛泽析拱手,“是,祖父。”

等宣阳侯离开后,盛老夫人开口道:“宫中那位贵妃娘娘喜好佛经,我记得翩月你的字写的最漂亮,便由你来手抄一卷佛经,也好在琼林宴上献于贵妃娘娘,了表盛家的心意。”

一卷佛经足有上万字,哪怕从现在开始抄,不眠不休到明日琼林宴开始,怕是都来不及。

显然,盛老夫人这是在故意刁难谢翩月,只因她为了盛翊沉而出面顶撞她这个长辈,给她点儿颜色瞧瞧,看她日后还敢不敢为不该说情的人说话!

听到这话,便是盛泽析都蹙紧了眉梢,“祖母,让夫人一人抄写,怕是会来不及……”

“那便现在就去佛堂,翩月这孩子做事向来利落,抄写一卷佛经对于她而言,自不是难事,是吧翩月?”

谢翩月低眸道:“是,孙媳领命。”

原本刚从谢翩月那儿受了气的吴氏,见谢翩月被盛老夫人给罚了,登时幸灾乐祸的嗤笑。

“这有些人呀,真以为握着掌家权,便是家中的山中大王了,分不清主次,还敢为某些人说话,真是不知死活!”

见谢翩月要走,盛泽析本能的伸手,抓住她的皓腕,低声道:“你为九叔说什么话,跟我去向祖母赔罪,便不必遭这份罪了……”

“我说的是实话,何错之有?”

盛泽析有些恼:“你这人怎么这么倔,一卷佛经足有万字,你哪怕手抄断了,都无法赶在琼林宴开始前完成!”

“这便是我自己的事儿了,就不劳烦夫君来操这个心了。”

谢翩月不多看盛泽析半眼,只将手给抽了出来,径直往佛堂的方向而去。

看着谢翩月决绝的背影,盛泽析莫名有股火气,堵在胸口,憋屈的慌,但又不知何故。

好话不听,受罪也是她活该!

盛泽析被而去。

蒹葭着急道:“姑娘,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能将一卷佛经都给抄完呀,老夫人这分明是故意迁怒于您!”

“我知道,事在人为,快些抄应当是能写完的。”

谢翩月当然不傻,她很清楚,在盛老夫人的面前,当众顶撞她,为盛翊沉说话,会有什么后果。

只要这事儿能传到盛翊沉的耳朵里,怎么着都会念着她的这一份好,也不枉她使这一出苦肉计。

“好了蒹葭,姑娘心中有数,快去备纸磨墨,这一夜咱们有得熬了。”

佛堂一惯僻静,鲜少有人往来,谢翩月跪坐在案几前,一字一句抄写着佛经。

不知觉中,夜色已暗,白露轻手轻脚的去挑了灯。

直到听见外头打更声,谢翩月停下来,揉了揉酸胀的皓腕,“白露,几更天了?”

“姑娘,已经过戌时了。”

谢翩月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不好,我忘记与九叔约了今夜戌时,将斗篷送还给他,蒹葭,你且将斗篷取来送过去,替我道声歉。”

蒹葭不情不愿的起身,“姑娘您今夜在这里遭罪,便是因为这位九爷,还要为他送什么斗篷呀……”

“不许胡言,快去吧。”

蒹葭只能领命,“那晚姑娘您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他才姗姗来迟,如今才过戌时,他怕是也不会准时到。”

“他本就没答应过我一定会来,只要他能来便好了,记得不要说些不该说的,去吧。”

蒹葭不觉得盛翊沉会在,毕竟这位九爷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得很,一年能在盛家看到他的次数,更是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所以,当蒹葭抱着斗篷,磨磨蹭蹭到了竹林之时,还在小声嘀咕抱怨着,冷不丁被人从背后拍了下肩膀。

“怎么才来……”

“啊,鬼呀!”

蒹葭吓得拔腿就要跑,被楚河一把揪住后领,像拎小鸡儿一样的给拎了回来。

“是你楚大爷我,瞧仔细了,不是鬼!”

蒹葭睁大眼,看清是楚河的脸后,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你,你怎么走路没声儿,在背后吓人呢?”

“你自己没留神,还一路嘀嘀咕咕的,怪我咯?你家大娘子呢?约了我家爷戌时见,迟了大半晌,自己还不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楚河往后看看,除了蒹葭之外,并未见谢翩月的身影。

蒹葭有些吃惊:“九爷戌时便到了?”..

“可不是么,谢娘子可是好大的面子呢,我们爷可不是对谁都能有这种耐心,谢娘子人呢?”

见对方语气有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感,蒹葭不高兴了,“还不都是因为你们家九爷,不然我家姑娘眼下也不用遭这份罪!”

被劈头盖脸指责了一番,楚河一脸莫名。

还未开口,一道寡淡的嗓音响起:“她怎么了?”

盛翊沉长身而立,单手背于身后,只一记咸凉的眸光扫来,无形的上位者威压,便叫蒹葭不敢随意放肆。

蒹葭还没说话,便先哭了:“今日宫中来人,道是九爷您加封大理寺少卿,送了圣上的赏赐来,老夫人想将御赐之物全都吞了,我家姑娘便顶撞了老夫人几句,老夫人便让姑娘手抄一卷佛经,说什么要献于贵妃娘娘,分明便是借机刁难!”

“哎哎,你哭什么,又不是我们家爷欺负你家大娘子的……”

楚河最怕小娘子哭了,手忙脚乱的拿出汗巾,一把塞进蒹葭的手中。

盛翊沉的眸色骤冷,如冰封万尺。

那个老狐狸,倒是好大的威!

佛堂。

白露已经添了两次油灯,谢翩月揉了揉眼角,“再放近些。”

“姑娘,灯火太近,容易伤眼。”

“无碍……”

话未说完,忽然窗棂处传来吱呀一声,骤然打开之时,吹来的风瞬间便将烛火给熄灭了。

谢翩月一惊,正要叫白露点灯,一道淡漠中带着几分冷冽的嗓音在头顶炸开:“别抄了。”

灯火再亮起,谢翩月正好便与盛翊沉那双如黑漆点墨般,讳莫如深的眸子撞上。

“九叔,你……怎么过来了?”

谢翩月是打算借着这次的机会,向盛翊沉卖个惨,但她没想到,盛翊沉竟然会亲自过来。

“你不是希望我过来?”

盛翊沉那双眼,像是在瞬间,便看穿了谢翩月心中打的那点儿小九九。

她忙敛下眼睑,解释:“我只是想让女使将斗篷还给九叔,并没有其他意思,九叔在竹林,是不是等久了?”

说着,谢翩月便想起身,但因为跪坐着抄写太久,脚麻了,起身时身子便晃了下。

盛翊沉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但在同时,谢翩月的膝盖不小心撞到了案几。

随着案几的摇晃,桌上的油灯歪倒,火苗一下窜上宣纸,瞬间便着了起来!

谢翩月大惊,想也没想的便直接伸手去灭火,“我的佛经……”

盛翊沉眸光一紧,一把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几乎是将她整个人都给提了起来。

“徒手灭火,你是不想要手了?”

一声呵斥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怒,劈头盖脸骂得谢翩月一愣楞的。

她还被盛翊沉以不是那么温柔的手法,单手拎起来,双脚都与地面腾空了。

“我……我只是一时心急。”

谢翩月伸脚,却怎么也够不到地面,只能仰起巴掌大的鹅蛋小脸,可怜兮兮的看向盛翊沉。

“九叔,你能先……先放我下来吗?”

烛火影影绰绰中,盛翊沉这才瞧见,她的右脸颊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还泛红,看起来是刚伤没多久。

伤痕虽不深,但在她那张娇俏殊艳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刺目。

盛翊沉的眸色又冷了几分,却压着眼中翻涌的波涛,手上动作却是轻柔的将她放回到了地上。

“脸上,是怎么回事?”

谢翩月摸了下右脸,“哦就是今日与二婶婶起争执的时候,不小心被挠到了,小伤,过两日便好全了。”

这小娘子,身处内宅之中,还能被明面上的亲属给欺负得连脸都挠破了。

这也能从侧面说明,谢翩月不得自己丈夫的宠爱,否则吴氏一个二房庶出的长辈,哪儿能有本事欺负到她一个嫡出大娘子的头上?

“楚河,取一盒冰肌膏来。”

楚河领命,立即折身去起云台取药膏。

幸运飞艇官方开奖 盛翊沉见谢翩月还要去收拾案几上的残局,便直接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了一边。

“已经烧了大半,救不回了。”

谢翩月刚想要说什么,便又听盛翊沉开口:“楚海。”

话音刚落,楚海便出现在佛堂内,“爷。”

盛翊沉指了指案几上烧毁了一半的宣纸,“拿过去,照着纸上的字迹,誊抄佛经第一卷。”

楚海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谢翩月一眼,但对于自家主子的命令不敢违抗,立即拿起了宣纸,纵身一跃便出去办事了。

正好这个时候,楚河也从起云台拿了冰肌膏回来了。

“坐下。”

蒹葭和白露已经被派出去守在门外了,谢翩月想伸手,“九叔,我自己来便好了……”

“此处并无铜镜,你要如何自己涂?”

谢翩月一怔,便也不再逞强,乖乖坐了下来,半仰起鹅蛋小脸。

盛翊沉弯下腰,单膝跪下,这个姿势让谢翩月一惊,她便想起来,“九叔,我还是站起来吧……”

让未来帝王在她的面前单膝跪下,这么大的礼,她可不敢受!

“坐着,别动。”

盛翊沉本人却并不在意这些,打开盒盖,以指腹刮了些许膏药,抬手在往谢翩月面上涂之时,补了一句:“若是疼,便忍着。”

说完后,他又觉得这话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似乎不太合适。

便又改口:“若实在疼,也可直说,我尽量轻些。”

谢翩月反而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盛翊沉动作一顿,“笑什么?”

“从前我与九叔接触不多,只觉得九叔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甚是神秘,恐怕也不好接触,但实则,都是我想错了,九叔分明便很好。”

谢翩月深深的看着他,美眸笑意流转,干干净净的只倒映着他一人的身影,“特别好。”

盛翊沉眸色一颤,指腹便覆盖在了她右脸的伤处。

小娘子当真是冰肌玉骨,脸上的肌肤似是一层薄纱般,轻轻一戳便会碎了。

将药膏给涂抹开,柔嫩的触觉,一路从指腹传到到了心坎儿,带动着心脏的某处,似乎都跟着不正常的加快了一瞬。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未及细想,便又听谢翩月道:“多谢九叔找人帮我代抄佛经,不然我这一宿,就别想再睡了。”

“先前见你在街上骑马追贼人时,倒是胆大得很,怎么如今在内宅中,反是蹑手蹑脚,任人拿捏了?”

谢翩月笑了下,但笑中却透着几分苦涩,“我在盛家无依无靠的,若是想好好活下去,便得小心谨慎,这不叫任人拿捏,而是苟命守则。”

这话听入盛翊沉的耳中,却是叫他心中不大舒服。

私心底,他觉得这个娇俏的小娘子,不该在盛家的深宅大院中,被如此蹉跎。

但理智清晰的告诉他,这是盛家内宅之事,与他无关,更何况,他本就不是盛家人。

他迟早是要离开的。

眼前这个小娘子对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过客罢了。

重回妾室进门这日,我收起怜悯心,当众称呼她为表妹,夫君气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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