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推开那间办公室的门,看到妻子林晚戴着耳机,对着屏幕另一端的人点头哈腰时,我们七年的婚姻,在那一刻,像个被戳破的巨大笑话。
那张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侧脸,此刻写满了卑微和讨好,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在这之前的整整一百八十七个夜晚,我都是在客厅那盏昏黄的落地灯下,等着她回家。从一开始的“和闺蜜逛街”,到后来的“报了瑜伽课”,再到最后的“参加读书会”,她的理由换了又换,唯一不变的是出门和归来的时间——晚上九点出门,凌晨一点准时进门。
我独自承担着公司摇摇欲坠的压力,以为沉默是保护她和这个家的最好方式。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是被生活磨掉了一些激情,却从未想过,在我们各自的沉默里,早就隔了一条我无法想象的深河。
而这一切的开始,不过是三个月前,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夜晚。
第1章 熄灭的灯与紧闭的门
“彤彤睡了?”我轻手轻脚地从书房出来,身上还带着图纸和咖啡混合的味道。
客厅里,林晚正弯腰收拾女儿散落一地的积木。她穿着一身柔软的棉质家居服,长发用一根布圈随意地挽着,露出白皙的后颈。听到我的声音,她回过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和七年前我们刚认识时一样,干净又温暖。
“刚睡着,今天在幼儿园玩疯了,故事没讲完就打呼了。”她把最后一辆玩具小汽车放进收纳箱,直起身子,轻轻捶了捶后腰。
我走过去,很自然地接替了她的动作,将箱子推进电视柜下面。“辛苦了。”
“你才辛苦,”她帮我理了理衬衫的领子,指尖温润,“又画到这么晚。项目的事,还顺利吗?”
我的心头微微一紧。公司最近的状况,用“焦头烂额”来形容都算客气。一个重要的项目被甲方无限期搁置,资金链顿时紧张起来,我这两个月一直在外面跑新的业务,陪客户喝酒赔笑脸,但收效甚微。这些,我一个字都没和林晚提过。
幸运飞艇168开奖 从我们女儿彤彤出生的那天起,我就向她承诺,家里的天,我来顶。她原本在一家外企做市场分析,前途大好,但为了更好地照顾孩子,她毅然辞了职。这份牺牲,我一直记在心里,也成了我必须独自扛起一切的执念。
“挺顺利的,别担心。”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语气轻松,“过阵天项目奖金下来,带你和彤彤去海边玩。”
林晚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点了点头,柔声说:“好啊。你快去洗澡吧,水都给你放好了。”
那一刻,家里的灯光是那么柔和,空气里弥漫着沐浴露和淡淡奶香的混合气息,女儿在房间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拥有一个如此温柔体贴的妻子,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我告诉自己,无论外面的风雨有多大,只要这个家还在,我就无所畏惧。
然而,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一些东西悄然改变了。
洗完澡出来,我发现林晚换上了一套外出的衣服,正在玄关穿鞋。那是一条素雅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件薄薄的针织开衫。
“这么晚了,要出去?”我有些意外。自从有了彤彤,林晚的夜生活基本为零,我们俩最大的娱乐,就是在客厅里一起看一部老电影。
“嗯,”她低着头,似乎在专心系鞋带,“约了晓静,好久没见了,出去坐坐。”
晓静是她最好的闺蜜,我没多想,只是叮嘱道:“早点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打开门,又回头对我笑了笑,“你早点睡,别等我。”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我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笑声和掌声都显得格外空洞。我忽然意识到,这是七年来,林晚第一次在这么晚的时候,独自出门会友。
一种说不出的空落感,像潮水一样慢慢将我淹没。
我关了电视,回到卧室。床上,她那一侧的被子整齐地铺着,床头柜上还放着她看到一半的书。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那一晚,我几乎没怎么睡。每一次窗外有车灯划过,我都会下意识地以为是她回来了。直到凌晨一点,我才听到钥匙开锁的细微声响。
我闭着眼睛装睡。
她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摸黑进了浴室,很快又出来,然后是我身边床垫轻微下陷的感觉。她身上带着一股夜晚的凉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我们家的陌生味道。
不是烟味,也不是酒味,像是一种……公共场所特有的,混杂着消毒水和空调的味道。
我的心,在那一刻,莫名地沉了一下。
第2章 逐渐成谜的夜晚
起初,我并没有把林晚的夜间外出当回事。
成年人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夫妻之间也需要保留一些个人空间,这个道理我懂。结婚七年,我们早已不是整天腻在一起的小情侣,生活被工作、孩子和柴米油盐填满,她能出去放松一下,我其实是支持的。
第二天早上,她像往常一样早起,为我和彤彤准备早餐。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洒在她身上,她系着围裙忙碌的背影,让我觉得昨晚的那些胡思乱想有些可笑。
“昨晚和晓静聊得怎么样?”我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挺好的,”她将煎好的鸡蛋放在我的盘子里,笑容自然,“聊了些女人的八卦,没什么特别的。”
“没喝酒吧?”
“没,就在咖啡馆坐了坐。”
她的回答天衣无缝,我找不到任何可以质疑的地方。
然而,这样的夜晚,开始变得频繁起来。
一周后,又是晚上九点,她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今天又和晓静约了?”我问。
“不是,今天去练瑜伽,”她拍了拍自己随身带的帆布包,“前阵子办了张卡,一直没去,再不去就过期了。”
这个理由同样合情合理。我看着她消失在门口,心里却有了一丝异样。我走到阳台,看着她的身影汇入楼下的,拐过街角,消失不见。
客厅里那盏昏黄的落地灯,成了我每晚的伴侣。我坐在灯下,假装处理工作,耳朵却时刻留意着门外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书房里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显得格外清冷。
凌晨一点,门锁准时转动。她带着一身凉气回来,重复着和上次一样的流程:洗漱,然后悄无声息地躺到我身边。
我开始失眠。
白天,她是那个无可挑剔的妻子和母亲。她会记得我胃不好,每天早上给我准备一杯温水;她会陪着彤彤在小区里疯跑,给女儿讲各种奇奇怪怪的睡前故事;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连我随手乱放的图纸,她都会细心地帮我归类收好。
她越是“正常”,我就越觉得“不正常”。
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我能看到她,触摸到她,却感觉不到她真实的内心。她的夜晚,成了一个我无法触及的谜。
我开始旁敲侧击地试探。
“老婆,你那个瑜伽班在哪儿啊?下次我开车去接你?”一次晚饭时,我问道。
她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道:“不用那么麻烦,就在地铁站附近,很方便的。你工作那么累,早点休息。”
“那是什么时候办的卡?我怎么不记得?”
“就上个月,你那阵子出差,我闲着无聊就办了。”她垂下眼帘,喝了一口汤,巧妙地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又去问晓静。我借口说要给林晚一个生日惊喜,想问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电话里,晓静的声音很热情,我们聊了很久,从彤彤上学聊到彼此的工作。
“对了,最近晚晚是不是经常找你玩啊?看她挺开心的。”我装作不经意地提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晓静才说:“啊?是吗?最近我们都挺忙的,快一个月没见了。前两天还说呢,约个时间一起带孩子出来聚聚。”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挂掉电话,我呆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混乱。林晚在撒谎。她没有去见晓静,那瑜伽班呢?恐怕也是子虚乌有。
那她每晚四个小时,到底去了哪里?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盘旋,每一个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我不敢再想下去。七年的感情,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我无法相信,那个我深爱的、全心信任的妻子,会做出背叛我的事情。
可那无法解释的四个小时,就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我们的婚姻里,日日夜夜地折磨着我。
我开始留意她的一切。她的手机设置了新的密码,接电话时会有意无意地避开我,她的包里多了一串我不认识的钥匙。
我们的交流越来越少,餐桌上常常是长时间的沉默。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偶尔会试探地问我:“陈阳,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关切,有疑惑,却没有我想要的答案。我多想直接问她:“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怕,我怕听到那个最坏的答案。我怕一旦撕破了这层伪装的平静,我们的家,就再也回不去了。
第3章 一张便利店的收据
压垮骆驼的,往往是最后一根稻草。而压垮我的,是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便利店收据。
公司的财务状况越来越糟,为了拿到一个新的设计合同,我陪着甲方代表在酒桌上喝到胃出血,被送进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和手上扎着的输液针,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助。林晚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和自责。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一边帮我掖被角,一边红着眼圈说,“陈阳,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啊。”
那一刻,我几乎就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了。公司的困境,我的压力,还有我对她每晚外出的猜疑。可看着她憔悴的脸,我又心软了。她已经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我怎么能再让她为这些事情烦心。
“没事,就是个小应酬,没掌握好量。”我挤出一个笑容,“医生说住两天就能出院了。”
她没再追问,只是默默地为我削着苹果,一小块一小块地喂到我嘴里。那几天,她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给我擦身,喂饭,陪我说话,就像我们刚结婚时那样。
我贪恋着这短暂的温情,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我们之间什么问题都没有,那些猜疑和隔阂都只是我的胡思乱想。
出院那天,她帮我收拾东西。我换下来的西装外套搭在床尾的椅子上,她很自然地拿起来,准备放进袋子里。就在她检查口袋的时候,一张小纸条掉了出来。
她捡起来,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这是什么?”我问。
“没什么,一张废纸。”她迅速地把纸条攥在手心,想要塞进自己的口袋。
她的反常举动,让我心里警铃大作。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气不自觉地强硬起来:“给我看看。”
“陈阳,你干什么!”她挣扎着,脸上带着一丝慌乱。
我们拉扯之间,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掉在了地上。我弯腰捡起,展开。
那是一张711便利店的购物收据。
时间是前天晚上十点半,地点是“环球金融中心店”。购物内容很简单:一桶海鲜味泡面,一根火腿肠,一瓶矿泉水。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环球金融中心,那不是她以前上班的地方吗?离我们家足足有十几公里远,坐地铁都要四十分钟。她前天晚上明明告诉我,她去的是家附近新开的一家书店,参加什么“夜读分享会”。
一个参加夜读分享会的人,为什么会跑到十几公里外的CBD,在深夜十点半,只买一桶泡面和一根火腿肠?
所有的谎言,在这一刻,被这张小小的收据无情地戳穿。
“你……你去那里做什么了?”我的声音在发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晚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的眼神躲闪,不敢看我,那是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惊惶和无措。
她的沉默,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你说话啊!”我几乎是吼了出来,引得走廊里的护士和病人都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陈阳,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她拉着我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哀求。
我甩开她的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回家?这个我一直用尽全力去守护的家,此刻在我眼里,却充满了谎言和欺骗。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七年的女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她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那些深夜不归的夜晚,她究竟是和谁在一起,又在做些什么?
最不堪的设想,像毒蛇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让我无法呼吸。
我没有再和她说一句话,自己办了出院手续,一个人回了家。
那天晚上,她没有再出门。我们分房睡了,这是我们结婚以来的第一次。躺在客房冰冷的床上,我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我必须知道真相。
无论那个真相有多么残酷,我都要亲眼去看一看。
第二天晚上,八点五十分,我看到林晚又像往常一样,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她的神情有些憔ăpadă,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我出去一下。”她站在门口,低声对我说。
“去哪?”我坐在沙发上,没有看她。
幸运飞艇官方开奖 “……还是那个读书会。”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谎。
我没有戳穿她。等她关上门,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外套和车钥匙,跟了出去。
我倒要看看,你每晚去的,到底是什么“读书会”。
第4章 寂静的跟踪者
夜色如墨。
我开着车,远远地缀在林晚身后。她没有打车,而是步行到地铁站。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消失在人潮涌动的入口,我把车停在路边,也跟了进去。
晚高峰早已过去,地铁里的人并不多。我戴着一顶鸭舌帽,拉低了帽檐,站在车厢的另一头,隔着几个乘客,偷偷观察她。
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饭盒。打开饭盒,里面是下午剩下的白米饭和一点青菜。她就着饭盒,小口小口地吃着,神情专注而平静。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我记得下午吃饭的时候,她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只说自己没什么胃口。原来,她是把饭菜留到了现在。
她为什么要这样?
四十分钟后,地铁在“金融中心”站停下。她随着走出车厢,我也赶紧跟上。
走出地铁站,一片由钢筋水泥和玻璃幕墙构成的森林拔地而起。这里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CBD,即便是深夜,依然灯火通明。林晚对这里显然很熟悉,她熟门熟路地穿过几条小巷,最终,停在了一栋摩天大楼前。
——环球金融中心。
我抬头仰望着这栋高耸入云的建筑,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这里,是她曾经奋斗过的地方。我记得她刚入职时,兴奋地拉着我站在这里,指着高处的某个窗口说:“陈阳,你看,那就是我的办公室!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这里最厉害的市场分析师!”
那时的她,眼睛里闪着光,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野心。
可是,她不是早就辞职了吗?她回来这里做什么?
我看着她刷开门禁,走进灯火辉煌的大堂,身影很快消失在电梯口。我急忙跟过去,却被保安拦了下来。
“先生,请问您找谁?”
“我……我找我太太,她刚进去,叫林晚。”
保安在访客系统里查了一下,然后抱歉地对我说:“先生,不好意思,系统里没有这位访客的登记信息。而且现在已经过了探访时间,没有预约,您不能进去。”
我被拦在了外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电梯的数字不断攀升,最终停在了“32”这个数字上。
32楼,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她以前所在的公司——“盛辉资本”的楼层。
一个巨大的问号在我脑海中升起。难道……她根本没有辞职?这几年,她一直在骗我?可这说不通,她每天都准时回家做饭带孩子,怎么可能还在上班?
还是说,她在这里,见的根本不是同事,而是……某个人?
我不敢再想下去。我在大楼外面的花坛边坐下,像一个游魂一样,死死地盯着32楼的方向。那里的窗户大多都暗着,只有零星几个还亮着灯。我不知道哪一扇窗户后面是她,更不知道此刻的她,正在做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对我进行凌迟。我掏出手机,翻看着我们以前的照片。照片里,我们笑得那么开心,彤彤骑在我的脖子上,林晚依偎在我身边。我们曾经是那么幸福,那么亲密无间。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成了现在这样?
是我忙于工作,忽略了她?还是她有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一阵冷风吹来,我裹紧了外套。手机屏幕上,时间显示着“23:45”。离她平时回家的凌晨一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我必须上去,我必须亲眼看到真相。
我绕到大楼的后门,那里是员工通道和卸货区。幸运的是,一个送外卖的小哥正推着餐车出来,门没有完全关上。我趁着保安不注意,像做贼一样,闪身溜了进去。
我顺利地找到了消防通道,开始一层一层地往上爬。我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楼道里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和脚步的回响。
32层。
我推开厚重的防火门,眼前是一条安静得有些诡异的走廊。地毯很厚,吸收了所有的声音。大部分办公室都黑着灯,只有走廊尽头的一间,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亮。
我的脚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一步地朝那间办公室挪过去。
越是靠近,我越是能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是一种……键盘被快速敲击的“哒哒”声,还夹杂着一个女人刻意压低了的、带着讨好语气的说话声。
那声音,我太熟悉了。
是林晚。
我的手搭在冰冷的门把手上,因为紧张和恐惧,指尖都在颤抖。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的囚犯一样,猛地推开了门。
第5章 办公室里的秘密
办公室里的景象,让我毕生难忘。
那是一间很小的独立办公室,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和一台电脑。我的妻子林晚,就坐在这唯一的椅子上,背对着我。
她戴着一个廉价的耳麦,正对着电脑屏幕,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卑微的语气说着话。
“王哥您放心,这个数据我今晚一定核对完……对对对,绝对不会出错……好的好的,您先忙,不打扰您了。”
她一边说,一边点头哈腰,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那笑容僵硬而卑微,看得我心脏一阵抽痛。
挂断语音通话,她立刻拿起桌上的一个面包,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然后又抓起水杯,猛灌了几口水,仿佛要把某种屈辱和愤怒一并咽下去。紧接着,她的手指又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看得我眼花缭乱。
这根本不是什么市场分析师的工作。这更像是一个……最底层的,负责数据录入和核对的文员。
我愣在门口,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我想过她可能是有了外遇,在这里和约会;我想过她可能是染上了之类的恶习,在这里借高利贷。甚至,我想过她是不是在做什么不法的事情。
但我唯独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样一幕。
那个曾经骄傲地对我说“要成为最厉害的市场分析师”的林晚,那个在我面前永远温柔大方的林晚,此刻,却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小职员,在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用最廉价的方式,填饱自己的肚子,然后继续做着枯燥而繁重的工作。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样?
她为什么要骗我?
我喉咙发干,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闷得发慌。我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的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僵,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回过头来。
当她看到站在门口的我时,她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都褪去了,变得惨白如纸。她手里的半个面包掉在了地上,眼睛里充满了震惊、慌乱,以及一丝……被撞破秘密后的羞耻和绝望。
“陈……陈阳?”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的目光扫过这间简陋的办公室,最后落在她的电脑屏幕上。屏幕的右下角,弹出了一个聊天窗口,上面赫然写着——“‘梦幻江湖’游戏在线客服工号073”。
“梦幻江湖”?那不是一个最近很火的网络游戏吗?在线客服?
所以,这就是她所谓的“瑜伽课”和“读书会”?每天深夜,跑到十几公里外的CBD,在这栋高级写字楼里,做一份时薪几十块钱的游戏客服?
荒谬,太荒谬了!
“林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干涩而沙哑,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
她慌乱地站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关掉电脑屏幕,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她张了张嘴,眼圈瞬间就红了,“陈阳,你听我解释……”
“解释?”我冷笑一声,一股被欺骗的怒火直冲头顶,盖过了所有的心痛和困惑,“解释你为什么每天晚上骗我说去见朋友、去练瑜伽,实际上却跑到这里来做这个?解释你为什么宁愿吃这种冷面包,也不愿意跟我说实话?还是解释一下,你做这份‘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变成了咆哮。这几个月来积压的所有猜疑、不安和痛苦,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林晚被我的怒火吓到了,她站在原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她不停地摇头,嘴里喃喃地说着:“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我一步步向她逼近,双眼通红,“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用?觉得我养不起这个家了,所以要你出来做这种工作补贴家用?林晚,我们结婚七年了,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无能的男人吗?!”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句句戳在她的心上,也戳在我的心上。
她终于崩溃了,蹲在地上,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
“对不起……陈阳……对不起……”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我只是……我只是想帮你分担一点……我不是觉得你没用……我只是……怕你太累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压抑而痛苦的哭声,和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
我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样子,心中的怒火,被一种更深沉的、名为心碎的情绪所取代。
原来,我们都在用自以为是的方式,去“保护”对方。
我用沉默和谎言,为她构建一个“一切都好”的假象。
而她,也用沉默和谎言,在背后默默地,用她自己的方式,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我们都以为自己是这个家的英雄,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第6章 沉默背后的真相
我们是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里,把所有事情都摊开的。
从盛辉资本大楼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深夜的街头,行人稀少,只有昏黄的路灯,将我们俩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我们一路无话,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林晚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只是眼睛依旧红肿着。她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最终,还是我先开了口。
“找个地方坐坐吧。”我说。
她点了点头。
快餐店里人不多,我们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我给她点了一杯热牛奶,给自己点了一杯黑咖啡。
热气氤氲,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说吧。”我搅动着咖啡,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从头到尾,我想知道所有的事情。”
林晚捧着温热的牛奶杯,沉默了很久,像是在组织语言。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公司出事了。”她一开口,就让我愣住了。
“上个月,我帮你送换洗衣服去公司,无意中听到了你和张副总在办公室里的谈话。我知道项目停了,公司资金周转不开,你把我们家里的存款都填进去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我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伪装,原来早就被她看穿了。
“你……为什么不问我?”
“我怎么问?”她抬起头,眼睛里含着泪光,“陈阳,我了解你。你自尊心那么强,把这个家看得比什么都重。我要是问了,不是在你的伤口上撒盐吗?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在质疑你的能力。”
“所以你就瞒着我,自己跑出来找工作?”
她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我辞职太久了,专业技能都有些生疏,想找回以前那样的工作,很难。高不成,低不就。后来,我以前的一个同事知道了我的情况,就帮我介绍了这份游戏客服的兼职。”
“为什么偏偏是这里?”我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为什么要在盛辉资本的大楼里?”
“因为这份工作是线上办公,需要一台配置比较好的电脑和稳定的网络。我们家的电脑,彤彤要用来上网课。我那个同事,他现在是部门主管了,他知道我以前的办公室一直空着,就偷偷给了我门禁卡的权限,让我晚上可以过来用这里的电脑和网络。”
她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听起来很可笑是吧?在曾经奋斗过的地方,做着一份和梦想毫不相干的兼职。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像个笑话。”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终于明白,那张便利店收据是怎么回事了。她为了省钱,晚饭都舍不得在外面吃,只能靠最便宜的泡面和火腿肠充饥。我也终于明白,她身上那股陌生的味道,是这栋写字楼中央空调和消毒水的味道。
“你做这份工作,多久了?”我问。
“三个月了。”
一百八十七个夜晚。原来,在我猜疑她、折磨自己的每一个夜晚,她都在用这种方式,默默地为这个家付出。
“那你挣的钱呢?”我追问。
“都在这张卡里。”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轻轻地推到我面前,“一共是两万三千七百块。我想着,再过两个月,应该就够彤彤下学期的学费和兴趣班的费用了。这样,你的压力也能小一点。”
看着那张薄薄的银行卡,我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两万三千七百块,对于我们这个家来说,或许不算一笔巨款。但这是她用一百八十七个不眠的夜晚,用无数次的点头哈腰,用最卑微的姿态,一点一点换来的。这里面,藏着她作为一个妻子的担当,一个母亲的坚韧,也藏着她对我……最深沉的爱。
而我呢?
我都在做些什么?
我怀疑她,监视她,甚至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她。我自以为是地扛着所有的压力,却把最亲密的爱人,推得越来越远。
“对不起……”我哽咽着,握住她冰冷的手,“林晚,对不起……是我不好……我……”
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语言,在她的付出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林晚反手握住我的手,摇了摇头,眼泪再次滑落,但这次,她的脸上却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
“陈阳,你不用说对不起。我们是夫妻,夫妻本就应该同甘共苦。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扛得那么辛苦。”
她看着我,认真地说道:“以后,不要再一个人扛了,好不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钱没了可以再挣,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但我们这个家,不能散。”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窗外,天色已经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我知道,对于我们而言,这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第7章 亮起的灯与敞开的门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再回家,而是手牵着手,在黎明时分的街头慢慢地走。
我们聊了很多,聊公司的困境,聊未来的打算,聊这几个月来彼此的心路历程。我们把所有藏在心里的秘密、担忧和恐惧,都毫无保留地向对方摊开。
天亮的时候,我们之间那层看不见的隔阂,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回到家,彤彤还在熟睡。我们蹑手蹑脚地洗漱,然后一起在厨房准备早餐。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整个屋子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林晚系着围裙,在煎锅前忙碌,我从背后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老婆,以后别去那里了。”我说。
“嗯?”
“那份工作,别做了。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我不能再让你那么辛苦,那么委屈。”
她转过身,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好。不过,我也不想再做全职太太了。陈阳,我想重新出去工作。”
我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那是我许久未见的神采。我意识到,这几年,我以“为她好”的名义,让她待在家里,或许在无形中,也扼杀了她的梦想和价值。她不仅仅是彤彤的妈妈,是我的妻子,她还是她自己,是那个曾经想要成为最厉害市场分析师的林晚。
“好。”我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支持你。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那一天,我们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我们卖掉了家里那辆我为了充场面而买的、平时很少开的越野车,还上了一部分公司的欠款。虽然生活品质会下降一些,但心里的石头,却落了地。
我也不再打肿脸充胖子,主动和公司的几个核心骨干坦白了公司的困境,大家一起商量对策,集思广益。让我意外的是,团队不仅没有散,反而比以前更加团结。
林晚则开始重新制作简历,投递她心仪的公司。一开始并不顺利,碰了很多次壁。但她没有气馁,白天投简历、面试,晚上就抱着专业书学习,给自己充电。
我把书房让给了她,每天晚上,不再是我一个人在落地灯下枯坐,而是我们两个人,一个在书房里为自己的未来奋斗,一个在客厅里陪着女儿画画、讲故事。
家里的灯,似乎比以前更亮了。
晚上九点,这个曾经让我无比煎熬的时刻,如今变成了我们家的“晚安时间”。
“妈妈,加油!”彤彤会跑到书房门口,踮起脚尖,给林晚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婆,加油。”我也会走过去,给她一杯热好的牛奶。
她会笑着接过,眼里闪着幸福的光。
我们不再有秘密,也不再有谎言。我们每天都会聊很多,聊工作上的进展,聊生活中的琐事,聊彤彤在幼儿园又学了什么新本事。沟通,像一双温暖的手,重新将我们这个家紧紧地维系在一起。
两个月后,林晚成功拿到了一家新锐互联网公司的offer,职位是市场总监助理。虽然是从助理做起,但她充满了干劲。
去上班的第一天,她穿上了许久未穿的职业套装,化了精致的淡妆。站在镜子前,她还是那个我熟悉的林晚,但又有些不一样。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自信和从容。
“我走了。”她拎起包,在玄关处对我笑。
“路上小心。”我帮她理了下衣领。
“放心吧,”她踮起脚,在我脸上亲了一下,“今天,我会准时回家。”
看着她意气风发地走出家门,我的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骄傲。
第8章 最好的我们
生活并没有因为一次坦白局就立刻变得一帆风顺。
我的公司依旧在艰难地寻求转型,林晚在新的工作岗位上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我们要一起面对还不完的贷款,要操心女儿的教育,还要适应彼此身份和家庭分工的转变。
我们也会争吵。
我会因为一个设计方案被甲方全盘否定而心情烦躁,她会因为搞不定一个难缠的客户而疲惫不堪。我们都带着各自的压力回到家,有时候,一点小事就会成为争吵的导火索。
“陈阳,你能不能把你的臭袜子收拾一下!”
“林晚,我今天累得快散架了,就不能让我歇会儿吗?”
但和以前不同的是,我们的争吵,再也不会过夜。
我们会在冷静下来之后,主动向对方道歉,然后坐下来,好好地聊一聊,告诉对方自己今天到底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我学会了不再把所有压力都自己扛,也学会了去倾听她的烦恼。我发现,当我把自己的脆弱和无助暴露给她时,我得到的不是轻视,而是更紧密的拥抱。
她也学会了不再用沉默和牺牲来表达爱,而是直接告诉我她的需求和想法。她会说:“老公,我今天好累,晚饭我们叫外卖好不好?”也会说:“这个周末我们把彤彤送到爸妈家,过一天二人世界吧?”
我们都开始明白,一个健康的家庭关系,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无尽索取或无私奉献,也不是两个人各自为战、互不打扰,而是彼此支撑,相互理解,成为对方最坚实的后盾和最温暖的港湾。
半年后,我的公司接到了一个不大但很稳定的项目,虽然赚得不多,但总算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林晚也因为出色的工作能力,得到了上司的赏识,开始独立负责一些重要的项目。
我们的生活,正在一点点地,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又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我处理完工作,走出书房。客厅里,林晚正靠在沙发上,盖着毯子睡着了,电视还开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本准备考证用的书。
我走过去,关掉电视,轻轻地抽走她手里的书。
客厅那盏昏黄的落地灯,依旧亮着。灯光洒在她恬静的睡脸上,那么安详,那么美好。
我俯下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晚上,我推开那间办公室的门时,所看到的景象。那一幕,像一个深刻的烙印,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婚姻里最可怕的,不是贫穷,不是争吵,而是失去沟通的沉默。
幸运的是,我们走过来了。
我们弄丢过彼此,但在那条漆黑的隧道尽头,我们又重新找回了对方,也找回了更好的自己。
我拿起沙发另一头的毯子,轻轻地盖在自己身上,挨着她躺下。在熟悉的、属于我们家的气息里,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门是开着的,灯是亮着的,爱的人就在身边。
我想,这大概就是生活,最幸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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