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第三次在我身上闻到烟味的时候,脸色已经沉得能拧出水来。
那是一种廉价烟草混合着火锅底料的辛辣气味,黏腻地附着在我的发梢和衣领上。
“又去打麻将了?”他站在玄关,声音里没有温度。
我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只想赶紧洗个热水澡,把这一身的疲惫和古怪气味都冲掉。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绕过他就往浴室走。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响起,隔着磨砂的玻璃门,我能感觉到他像一尊石雕,一动不动地杵在外面。
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起来。
结婚五年,他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我的行踪了?
我叫林晚,一个在重庆搞设计的自由职业者。说好听点是自由,说难听点,就是在婆婆眼里“一天到晚耍在屋头,不晓得搞些啥子名堂”的闲人。
陈阳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运营,996是家常便饭,回家基本就是瘫在沙发上刷手机。
我们的交流,除了儿子童童的功课,就只剩下“今天吃什么”和“明天谁去买菜”。
大概是从三个月前开始,我“沉迷”上了打麻将。
每周总有三四天,我会“晚归”。短则十点,长则半夜。
每次回来,都像刚从一个烟雾缭绕的战场上撤下来,浑身散发着一种复杂的、属于市井的气息。
而我回家的第一件事,雷打不动,就是冲进浴室。
有时候甚至连童童跑过来要抱抱,我都会下意识地躲开。
“妈妈身上脏,等会儿再抱。”
这一切,都成了陈阳眼里“不对劲”的铁证。
水汽蒸腾,热水冲刷着我的皮肤,我闭上眼,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今天差点就搞砸了。
那个客户临时要改方案,一个细节抠了两个小时,差点误了交货的时间。
我搓着胳膊,那上面沾着的一点点色素终于被洗掉,但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甜香,混杂着一股说不清的化学味道。
这种味道,必须用最强力的香皂和最烫的热水,反复冲洗才能盖过去。
等我裹着浴巾出来,客厅的灯光亮得刺眼。
陈阳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我的包。
我的心,咯噔一下。
他把它倒空了,口红、气垫、钥匙、几张皱巴巴的草稿纸,还有一小包没开封的独立湿巾,散落一地。
他在找什么?找我输钱的证据?还是找我出轨的蛛丝马迹?
“你翻我包干什么?”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抖。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林晚,你到底在外面干什么?打麻将?你骗谁呢!”
“我骗你什么了?”我气得直想笑,“我去哪里,做什么,还需要跟你一五一十地报备吗?”
“以前不需要!”他猛地站起来,“但你现在不对劲!你看看你,人越来越瘦,黑眼圈比我都重!每天回来就跟丢了魂一样!还一身烟味!”
“我累不行吗?牌桌上烟味重不行吗?”我针锋相对。
我们就像两只竖起尖刺的刺猬,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你以前从来不打麻将的!”他逼近一步,“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你说最烦听见搓麻将的声音,觉得吵!”
我的心猛地一抽。
他还记得。
原来他还记得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瞬间,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涌了上来,堵在喉咙里,让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承认,我撒了谎。
我根本没有去打麻将。
那个所谓的“麻将搭子”,是我大学同学周静,她是我唯一的同谋。
如果陈阳打电话给她,她会滴水不漏地帮我圆谎。
“哎呀,林晚手气臭得很,今天又输了两百!”
“你莫说她,她现在打牌上瘾得很,我们都劝不住!”
可我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因为我做的事情,在没有成功之前,说出来只会是一个笑话。
一个在婆婆眼里“不务正业”的儿媳妇,一个在丈夫眼里“有点天真”的妻子,突然说要去追逐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他们不会相信,只会觉得我又在“折腾”。
我不想解释,也无力解释。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疲惫地问。
“把钱拿出来我看看。”他伸出手,语气不容置喙,“你打麻将的钱,是哪儿来的?是不是又把你做设计的那些钱投进去了?”
我愣住了。
原来,他最关心的,还是钱。
我做设计,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有两三万,差的时候颗粒无收。这笔钱,一直是我自己管着,算是我们这个小家庭的“弹性储备”。
在他眼里,我这是拿着我们家的“储备金”去挥霍,去赌。
怒火烧尽了最后一丝理智。
“陈阳,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个只会花钱的废物?”
“我没这么说!”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我指着一地的狼藉,“你怀疑我,不信任我,把我想象成一个沉迷赌博的牌棍!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他几乎是在咆哮。
这场争吵,最终在童童睡眼惺忪的“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中,不欢而散。
我踹了他一脚,把他赶去了书房。
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我闻着枕头上残留的、属于他的味道,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到底在坚持什么?
第二天,婆婆的电话准时在早上八点打了过来。
“林晚啊,我听陈阳说,你最近天天晚上出去打麻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我最敏感的神经上。
我闭了闭眼,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旁,手上继续给童童准备早餐。
“妈,有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我这不是关心你们吗?”婆婆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惯有的优越感,“你说你一个女人家,天天跟那些人混在麻将馆里,像什么样子?乌烟瘴气的,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怎么办?”
“妈,我用的是我自己的钱。”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你的钱?你的钱不就是我们家的钱吗?”婆婆在那头拔高了声调,“你做那个什么设计,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能挣几个钱?还不够你打几场麻将输的!我跟你说,你赶紧给我收心!好好在家带童童,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吃现成”的,“不挣钱”的,“瞎折腾”的……这些标签,像狗皮膏药一样,从我结婚那天起就贴在了我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
“妈,陈阳一个月工资是不少,但还完房贷车贷,再去掉童童的各种补习班费用,您觉得还剩多少?我挣的钱,不多,但至少能让童童想吃车厘子的时候,我不用看价格。能让您上次看上的那件羊绒大衣,我能眼都不眨地给您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打麻将是我自己的事,我有分寸。您要是没别的事,我挂了,童童要迟到了。”
不等她回答,我直接掐断了电话。
世界清静了。
但我的心,却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婆婆这通电话,一定是陈阳授意的。
他这是在发动“群众”,给我施压。
好,真是我的好丈夫。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们陷入了冷战。
他不再问我晚归的理由,只是每天等我进浴室后,会默默地把我换下的衣服拿去阳台,抖开,晾起来。
那样子,像是在检查什么,又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我假装没看见。
我依旧“我行我素”,每天准时出门,深夜归来。
只是,心里的那根弦,越绷越紧。
我租的那个地方,在黄桷坪附近一个快要拆迁的老居民楼里。
一个月租金八百,没有空调,夏天像蒸笼,冬天像冰窖。
但它有一个好处,安静,没人打扰。
那是一个不到二十平米的单间,被我改造成了一个小型工作室。
一张巨大的不锈钢操作台占据了房间的中心,上面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的食用色素、不同型号的裱花嘴、精密的雕刻刀具。
墙边的架子上,堆满了成袋的糖粉、面粉和黄油。
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甜香。
我不是在打麻jang,我是在做翻糖蛋糕。
更准确地说,是在做艺术品级别的翻糖造型。
这是一个烧钱、耗时、还极度考验天赋和耐心的手艺。
我大学学的是雕塑,毕业后却做了平面设计。那些关于立体造型的梦想,被我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直到三年前,我偶然看到了一个国际翻糖大赛的视频。
那些用糖和面粉做出来的亭台楼阁、人物花鸟,精致得令人叹为观止。
我尘封的梦想,瞬间被点燃了。
我开始偷偷地自学。
用自己做设计挣来的钱,报了昂贵的线上课程,买了一堆又一堆的原材料。
家里的厨房太小,施展不开,而且我不想让陈阳和婆婆知道。
在他们眼里,这比打麻将还“不务正业”。
于是,我租下了这个工作室,并用“打麻将”作为幌子。
麻将馆的烟味、熬夜的疲惫、赢钱输钱的借口,都成了我完美的伪装。
周静是我唯一的知情者,她总骂我傻。
“你图啥呀?跟做贼一样。直接跟你老公说不就完了?他又不是不讲道理。”
“你不懂,”我一边捏着手里的糖皮,一边回答她,“有些事,在做出成绩之前,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尤其是在我婆婆那种人面前。”
我不想再听到“瞎折腾”三个字了。
我憋着一股劲,我想证明给他们看,我不是一个只会“吃现成”的米虫。
我,林晚,也能靠自己的手艺,做出一番名堂。
我报名了年底在上海举办的一个全国性的甜品烘焙大赛。
我的参赛作品,主题是《山城风雨》。
我想用翻糖,复刻出重庆的吊脚楼、穿梭的缆车、还有那层层叠叠、魔幻又真实的城市森林。
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过去的三个月,我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泡在了这里。
为了赶进度,我熬了无数个通宵。
眼睛熬红了,颈椎病犯了,手指被工具划破了无数次。
有一次,一个关键的屋檐结构反复失败,我急得差点把做好的模型全砸了。
就在那个崩溃的边缘,我闻到了从楼下飘上来的火锅味。
那股熟悉的、辛辣的、充满人间烟火的味道,瞬间让我冷静了下来。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从那天起,我每次离开工作室,都会特意在楼下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火锅店门口站一会儿。
让那股浓烈的味道,浸透我的头发和衣服。
再买一包最便宜的烟,拆开,在口袋里放一夜。
第二天出门前,把烟塞进包里。
这样,一个“沉迷麻将、不修边幅”的赌徒形象,就完美地塑造出来了。
我甚至有点佩服自己的“小聪明”。
可我忘了,谎言就像雪球,越滚越大,总有压垮自己的那一天。
陈阳的疑心,像一株疯长的藤蔓,缠得我快要窒息。
他开始变着法地试探我。
“老婆,你那些牌友都是些什么人啊?哪天带出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老婆,最近手气怎么样?赢的钱有没有给我买条烟啊?”
“老婆,你去的那个麻将馆在哪儿啊?环境好不好?安不安全?”
幸运飞艇全天计划 我被他这些“明知故问”的斗争逻辑气得直想笑,只能用加倍的不耐烦来掩饰我的心虚。
“你问这么多干嘛?查户口啊?”
“跟你说了你也不认识!”
“一个打牌的地方,你还想环境多好?跟五星级酒店一样?”
我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家里像一个低气压中心,连童童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
我心里难过,却只能咬牙坚持。
作品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那天晚上,我正在给一个吊脚楼的屋檐做最后的雕花,接到了周静的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慌张。
“晚晚,不好了!你老公……他好像发现什么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刻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他……他下午给我打电话,旁敲侧击地问我,我们到底在哪儿打麻将。我按我们之前说好的,报了南坪那家‘雀友之家’的名字。结果……结果他刚刚又打电话过来,说他去那儿找你了,老板说根本没见过你这号人!”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完了。
他去查岗了。
我的谎言,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戳穿了。
“他……他还说什么了?”我的声音在发抖。
“他没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但我听他那口气,好像……气得不轻。”周静担忧地说,“晚晚,你赶紧给他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吧!别闹出什么误会!”
解释?
我能怎么解释?
告诉他,我这三个月来,每天都在骗他?
告诉他,我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跟他分享我的梦想?
他会怎么想?
他只会觉得我把他当傻子耍。
我握着手机,手指冰凉。
屏幕上,陈阳的号码那么熟悉,我却迟迟没有勇气按下去。
一种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席卷而来。
我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成型的作品,那些精致的飞檐、微缩的窗棂、还有缆车上小如米粒的人物……它们是我几个月的心血,是我所有的骄傲和希望。
可现在,它们在我眼里,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为了它,弄丢了我的爱人,我的家。
值得吗?
我不知道。
那一晚,我第一次没有“晚归”。
不到九点,我就回到了家。
客厅里黑着灯,只有卧室透出一点光亮。
我换了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
我看到陈阳坐在床边,背对着我,肩膀一耸一耸的。
他在哭。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一个在我面前永远表现得云淡风轻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就算当初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他都没在我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
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又红又肿,里面充满了失望、痛苦,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恐惧?
“你回来了。”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
“陈阳,我……”
“你不用说了。”他打断我,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张纸,递给我,“我都知道了。”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张医院的化验单。
上面的名字,是我的。
而诊断结果那一栏,写着几个刺眼的字。
我看不懂那些专业的医学术语,但我认得其中两个字——“肿瘤”。
我的大脑瞬间当机。
这是什么?
我什么时候去医院做过检查?
“这是……什么东西?”我颤声问。
“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他看着我,眼泪又流了下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天天出去,说是打麻将,其实是偷偷去做化疗了?所以你才每次回来都一身味道,要立刻洗澡?所以你才瘦得这么快?”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终于明白了他眼神里的恐惧。
他以为……我得了绝症。
他以为我用打麻将这种拙劣的借口,是在掩饰自己生命倒计时的真相。
他以为我是在用一种决绝的方式,把他和这个家推开。
而我,这个自作聪明的傻瓜,还以为他只是在怀疑我出轨、赌博。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七年的男人,这个被我折磨了三个月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混蛋到了极点。
“不是的……”我拼命摇头,眼泪汹涌而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他死死地盯着我,“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你的名字,林晚!身份证号也是你的!”
幸运飞艇官方开奖 我抢过那张化验单,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名字是我的,身份证号也是我的。
可是,我真的没有去过这家医院!
等等……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上个月,周静的妈妈生病住院,好像就是在这家医院。
当时她手忙脚乱,让我帮她在网上挂个号,用的是我的身份信息,因为她的医保卡正好没在身边。
难道是……
我立刻拨通了周静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很嘈杂。
“喂,晚晚,怎么了?”
“静静!你快告诉我,你上个月是不是用我的身份证帮你妈妈在市肿瘤医院挂过号?是不是做了个检查?”
“啊?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妈当时情况紧急,我借用了一下你的信息,想着回头跟你说一声的,结果忙忘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出的事大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挂了电话,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陈阳解释了一遍。
他愣愣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悲痛欲绝,到难以置信,再到哭笑不得,最后,定格成一种深深的懊恼和尴尬。
“所以……你没生病?”
“我好的很!”
“那你……真的只是去打麻将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好像还没从刚才那场虚惊中缓过神来。
我看着他那张布满了担忧和憔悴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我不能再瞒下去了。
“陈阳,你跟我来。”
我拉着他的手,走出了家门。
夜色已深,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
我打了一辆车,报出了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地址。
陈阳一路无言,只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他的手心,全是汗。
车子在老旧的居民楼下停住。
“这是哪儿?”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的‘麻将馆’。”
我带着他,走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昏暗的声控灯在我们脚下忽明忽暗。
楼道里飘散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各家各户传出来的饭菜香。
我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扇斑驳的铁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我按下了开关。
一瞬间,满室的光华,照亮了陈阳震惊的脸。
房间的正中央,一座精美绝伦的翻糖作品,静静地矗立在操作台上。
那是我耗费了无数心血的《山城风雨》。
层层叠叠的吊脚楼,依山而建,错落有致。
横跨两江的索道缆车,仿佛正凌空穿行。
还有那蜿蜒的石板路,路边微缩的黄桷树,甚至连窗户上晾晒的衣服,都做得惟妙惟肖。
整个作品,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一种梦幻般的光泽。
空气里,弥漫着糖和黄油的甜香。
这里没有麻将桌,没有乌烟瘴气,只有我的梦想,在静静地发光。
陈阳愣住了。
他像一尊木雕,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看看那个作品,又看看我,眼睛里写满了震撼和不可思议。
“这……这是……”他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就是我这三个月,每天晚上待的地方。”我走到他身边,轻声说,“我没有去打麻将,我在这里,做这个。”
我指着作品,把我的梦想,我的计划,我的担忧,我的委屈,全部告诉了他。
我告诉他,我为什么不敢告诉他。
我告诉他,我有多害怕失败,多害怕听到他妈妈说“我早就说过,你不行”。
我告诉他,我想靠自己的努力,挣来一份堂堂正正的尊重。
我说着说着,又哭了。
这一次,不是委屈,不是心酸,而是一种彻底的释放。
陈阳走过来,轻轻地把我拥进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
“对不起。”他在我耳边说,声音哽咽,“对不起,晚晚,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
他把我抱得很紧很紧,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你这个傻瓜……”他摸着我的头发,“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一个不支持你,只会拖你后腿的男人吗?”
我趴在他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我只是……我只是怕……”
“怕什么?”他捧起我的脸,用指腹擦去我的眼泪,“我们是夫妻啊。你的梦想,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也是我的事。就算你失败了,又怎么样?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那一刻,所有的隔阂和误解,都烟消云散。
他仔细地端详着我的作品,眼神里充满了惊叹和骄傲。
“老婆,你太厉害了。”他由衷地赞叹,“这简直就是艺术品!”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又怕把它碰坏了。
那珍视的模样,比任何一句情话都让我动容。
“你报名参加比赛了?”
“嗯,年底在上海。”
“好!”他一拍大腿,“到时候我请年假,陪你一起去!给你当助理,给你扛箱子!”
我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那……妈那边……”
“我妈那边,你不用管。”陈阳的眼神变得坚定,“这是你的事业,你的梦想,不需要任何人的批准。以后她要是再敢说你半句不是,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硬气”的一面。
原来,他不是不懂,他只是需要一个被触动的契机。
那个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很久。
聊我的创作理念,聊比赛的细节,聊我们未来的规划。
我们好像又回到了刚谈恋爱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
从工作室出来,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重庆的夜,潮湿而温柔。
我们手牵着手,慢慢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老婆,以后别再用那么劣质的烟味来伪装了。”他突然说。
“嗯?”
“下次,换中华。”
我愣了一下,然后一拳捶在他胸口。
“讨厌!”
我们都笑了。
那晚的月光,真亮。
误会解开后,我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阳像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是那个回家就瘫在沙发上的“手机控”,而是成了我的“首席后勤官”。
他主动包揽了所有家务,接送童童上下学,让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投入到创作中。
每天晚上,他都会陪我一起来工作室。
我搞创作,他就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处理自己的工作。
有时候我熬夜,他会给我煮一碗热腾腾的宵夜。
看着我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他会心疼地把我按在椅子上,给我捏肩膀。
“别太拼了,身体要紧。比赛拿不拿奖无所谓,你已经是我心里的冠军了。”
婆婆那边,陈阳也去做了“思想工作”。
我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说的。
只知道,从那以后,婆婆再也没有打电话来“教育”我。
她见到我的时候,表情虽然还是有点不自然,但语气里,少了很多尖酸刻薄,多了一丝客气。
她大概还是觉得我“不务正业”,但儿子的态度,让她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样就够了。
我不需要她的理解,我只要她别来打扰我。
陈阳还利用他的专业知识,给我提了很多建议。
“老婆,你的手艺这么好,光参加比赛太可惜了。我们完全可以把它商业化啊。”
他在网上给我注册了一个账号,专门用来发布我做翻糖的过程和作品。
他负责拍摄、剪辑、写文案。
没想到,视频发出去没多久,就火了。
网友们都被我精湛的手艺惊呆了。
“这是蛋糕?确定不是手办?”
“神仙手艺!给大佬跪了!”
“博主还收徒弟吗?我想学!”
很快,就有订单找上门来。
第一个客户,是一个准备给女朋友求婚的小伙子。
他想定制一个以他们的爱情故事为主题的翻糖蛋糕。
这是我的第一笔订单,我格外重视。
我和陈阳一起,跟那个小伙子聊了整整一个下午,把他们的故事细节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从相识的咖啡馆,到第一次约会的电影院,再到他准备求婚的海边。
我把这些场景,全部用翻糖的形式,浓缩在了那个小小的蛋糕上。
交货那天,小伙子看到蛋糕,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他当场向女朋友求婚,成功了。
后来,他给我们发来了现场的照片,还附上了一大段感谢的话。
他说,这是他女朋友收到过的,最用心、最浪漫的礼物。
那一刻,我获得的成就感,比做设计稿拿了高薪还要强烈。
原来,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美好,去见证幸福,是这么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我的订单,越来越多。
有给孩子做百日宴的,有给老人做寿宴的,还有企业开业庆典的。
我的收入,也水涨船高。
很快就超过了陈阳的工资。
我把一张银行卡交到他手里。
“老公,这是家用。以后,我养你啊。”我开玩笑地说。
他捏了捏我的脸,笑得像个孩子。
“好啊,那我可就等着当富贵太太背后的男人了。”
我们租了一个更大的工作室,还请了两个助理。
我负责核心的创意和制作,陈阳则成了我的“全职经纪人”,负责运营、接单、和客户沟通。
我们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夫妻档”。
忙碌,但快乐。
上海的比赛,如期而至。
陈阳果然兑现了他的承诺,请了年假,陪我一起去。
他像个尽职的助理,帮我打包工具,搬运作品,处理一切杂务。
我的作品《山城风雨》,在运输过程中,出了一点小意外。
一个吊脚楼的飞檐,被磕掉了一个角。
虽然很小,但在这种级别的比赛里,任何一点瑕疵都是致命的。
我当时就慌了,急得快要哭出来。
是陈阳,冷静地抱住我。
“别怕,有我呢。我们还有时间,一定能补救。”
他跑遍了附近所有的烘焙用品店,帮我买来了急需的材料。
在酒店的房间里,他给我打着手电筒,我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一点一点地进行修复。
等修复完成,天已经亮了。
我累得虚脱,他则一夜没合眼,眼睛熬得通红。
比赛那天,我的作品,惊艳了全场。
评委们围着我的展台,啧啧称奇。
他们不敢相信,如此宏大又精细的重庆地貌,竟然是用糖做出来的。
最终,我拿下了那个组别的金奖。
当我站在领奖台上,手捧着沉甸甸的奖杯,看着台下为我鼓掌欢呼的陈阳时,我的眼眶又湿了。
这三个多月的委屈、辛苦、煎熬,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巨大的喜悦和感激。
我最想感谢的,就是他。
是他,用他的信任和支持,给了我追逐梦想的勇气。
是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成了我最坚实的依靠。
比赛结束后,我的名气更大了。
各种采访、合作邀请,纷至沓来。
我成了别人口中的“翻糖皇后”、“美女艺术家”。
连婆婆的态度,都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她现在逢人就夸,我这个儿媳妇有多能干,多有出息。
她甚至把我的采访视频,存在手机里,到处给人看。
那骄傲的模样,仿佛获奖的人是她自己。
有一次家庭聚会,一个远房亲戚不知情,又拿我“不工作”说事。
“林晚啊,你还是得找个正经班上。天天在家里捣鼓那些吃的,能有什么前途?”
没等我开口,婆婆第一个不乐意了。
“你懂什么!”她一拍桌子,“我儿媳妇那叫艺术!她做一个蛋糕,够你上一年班的!你以为谁都跟她一样有这本事?”
我看着婆婆那副“护犊子”的样子,和陈阳相视一笑。
真是风水轮流转。
曾经,她是那个最看不起我的人。
如今,我却成了她最大的骄傲。
我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
我知道,她看重的,不是我的艺术,而是我带来的名利和面子。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用自己的努力,赢得了我应得的尊重。
重要的是,我和陈阳的感情,在经历了这场风波后,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我们的工作室,越做越大。
我们开办了培训班,把这门手艺教给更多热爱它的人。
我们还和一家公益机构合作,定期去福利院,教那里的孩子们做简单的烘焙。
看着孩子们脸上绽放的笑容,我找到了比赚钱和拿奖更大的快乐。
一天晚上,我和陈阳躺在床上,聊起那段“打麻将”的往事。
“说真的,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拿到那张化验单的?”我一直很好奇。
陈阳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我偷偷在你车上装了个定位器。”
我愣住了,随即一脚踹过去。
“陈阳!你个混蛋!你还搞跟踪?”
他嘿嘿笑着躲开。
“我那不是着急吗?我每天看你去的那个地方,在地图上显示的是一片待拆迁的区域,荒无人烟的。我能不担心吗?”
“有一天,我看你的定位显示在市肿瘤医院停了很久。我当时脑子就炸了,以为你……我吓得魂都飞了,赶紧跑去医院找你。”
“我在医院没找到你,就去问导诊台。我说我老婆叫林晚,今天来看病,不知道在哪个科室。那个护士人好,帮我查了一下,说你挂了号,但没来就诊。然后,她就把那张系统里打印出来的化验申请单给了我。”
原来如此。
一切的误会,都源于这个巧合。
也源于,他对我那份笨拙又深沉的关心。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直接拿着化验单来质问我?”
“我不敢。”他叹了口气,“我怕……我怕一问,就把你最后的坚强给问垮了。我想等你,等你愿意主动告诉我。如果我不知道那张化验单是乌龙,我可能……这辈子都会那么以为。”
我转过身,抱住他。
“对不起,老公。以后,我再也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了。”
“我也是。”他吻了吻我的额头,“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
窗外,是重庆璀璨的夜景。
万家灯火,像散落的星辰。
我知道,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里,我们只是最平凡的一对夫妻。
我们会争吵,会猜忌,会犯错。
但好在,我们从未放弃过沟通,从未放弃过对彼此的爱与信任。
梦想的路,很长,也很难。
但只要身边有你,再大的风雨,我也不怕。
因为我知道,家,永远是我的港湾。
而你,是我此生最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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