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过处，梨花泛白。一九八三年的四月，我背着军绿色帆布包，踏上了回乡的路。

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春阳正好，风轻云淡。退伍已经三个月了，我从北疆的戈壁哨所回到了江南小镇。

乡亲们都说，李向阳这小子，两年当兵，硬是把皮肤晒成了老姜皮。可我心里明白，那不只是太阳的功劳，更是风沙的馈赠。

＂向阳，你妈托人给你相看了个姑娘，明天去见见。＂爹坐在门槛上，手里的烟卷只剩指甲盖大小，他狠狠吸了最后一口，眯着眼睛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当兵前，我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如今突然要见相亲对象，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是有只小兔子在打鼓。

＂她叫啥名字？＂我问。

＂周春梅，镇上供销社的营业员，老实本分的姑娘。＂爹掐灭烟头，＂你明天打扮得精神点，别丢人。＂

那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月光像一层薄纱，覆在我的被子上。

心里想着明天见面该说些什么，手心竟然出了汗。那感觉就像当年第一次站岗，紧张得连枪都握不稳。

站岗时还有战友能搭把手，相亲这事儿，可全靠自己撑场面了。

第二天上午，我穿上了唯一一件白衬衫，又在裤缝上仔细抹了一遍熨斗。熨斗是村里唯一一家有电的张家借的，烫得裤线笔直。

妈从柜子底层翻出一条深蓝色领带，是当年爹结婚时戴的。那领带已经泛黄，但在我们家，这算得上是最体面的装扮了。

＂儿啊，把这个戴上，显得有学问。＂妈说着，眼睛里满是期待。

我照着那面缺了角的镜子，怎么也系不好那条领带，急得满头大汗。脖子像是被勒住了，喘不过气来。

妈笑着帮我系好，粗糙的手指在我脖子前灵活地穿梭。她的手上全是老茧，那是多年操劳留下的印记。

＂咱向阳从小就聪明，念书也快，要不是家里条件不好，非得把你供到大学去。＂妈一边系领带一边说，语气里满是遗憾和骄傲。

她又往我胸前口袋里塞了一支英雄牌钢笔。那是我高中毕业时，村里奖给我的。笔帽已经有点松了，但笔尖还很锋利。

＂带上，显得你有文化。＂妈拍了拍我的肩膀。

在我们村，能念完高中的没几个，而我不仅念完了高中，还当了兵。这在乡亲们眼里，已经是很体面的事了。

家里为了供我上学，欠了不少债。爹的腰弯得更厉害了，妈的头发全白了。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个好工作，让爹妈过上好日子。

约好在镇上的国营饭店见面。那是镇上唯一的饭店，平常只有干部和城里来的客人才会去。

我提前半小时到了，坐在那里，手指不停地敲着桌面。那支钢笔在胸前口袋里，像是有千斤重。

饭店里的服务员穿着白衬衫，黑裙子，看起来很干净利落。我叫了一壶茶，那是最便宜的消费。

＂同志，你是等人吗？＂服务员问。

我点点头，不敢多说话，怕露怯。看着周围的客人，大多是干部模样，我感到有些局促。

正当我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时，饭店门口进来一个姑娘。淡蓝色的确良衬衫，黑色裤子，扎着一条马尾辫，脸蛋圆润，眼睛像两颗黑葡萄，清亮动人。

周春梅，一定是她。那身打扮在当时的姑娘中算是时髦的了。供销社的工作，在我们镇上是很吃香的。

我站起来，差点打翻了茶杯。茶水溅到了桌布上，我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

＂你好，你是李向阳吧？＂她先开了口，声音清脆，像山涧的小溪。

＂是，是我。你好，请坐。＂我使劲咽了口唾沫，生怕自己结巴。当兵两年，面对首长检阅都没这么紧张过。

我们刚点完菜，聊了没两句，饭店门口突然闯进一个中年男子，四十来岁，穿着蓝色的干部服，脸上带着焦急。

＂有没有会写字的？急需帮忙！＂他大声问道，目光在饭店里扫视。

饭店里的人都低着头，没人应声。像是害怕被牵扯进麻烦事。那年头，大家都很小心。

那人正要转身离开，忽然看见了我胸前口袋里的钢笔。他眼睛一亮，快步走到我面前。

＂同志，你会写字吗？＂他问得很急切。

＂会一点。＂我下意识地回答。在老家，会写一手好字是很受人尊敬的。

＂太好了，跟我来派出所一趟。我们的文书同志病了，今天有个重要笔录要做，字迹必须工整。＂他说话间已经拉着我往外走。

我回头看了一眼周春梅，她低着头，脸上带着失望。这相亲才刚开始啊，这可怎么办？

＂春梅，你等等我，我很快回来。＂我急中生智，＂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没想到周春梅点点头，站了起来。那一刻，我心里的小兔子又开始打鼓了。

派出所就在镇上主街道拐角处，一栋两层小楼，门口的国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姓张，是派出所副所长。＂那人一边带路一边介绍自己，＂你叫什么名字？＂

＂李向阳，刚退伍三个月。＂我挺直了腰板，像是在向首长报告。

＂退伍军人好啊！＂张所长拍了拍我的肩膀，眼中闪过赞许的目光。＂今天有个刑侦笔录，要求字迹工整，不能出错。你在军队里当过文书吗？＂

＂没有，我在边防站岗。＂我老实回答，心里有些忐忑。怕自己胜任不了这份工作。

张所长皱了皱眉，但已经没有退路了。整个镇上能找的人他都找过了，我是最后的希望。

他把我领进一间办公室，桌上摆着几张笔录纸。纸很黄，但很正规，上面有红色的印章。

＂你先试写几个字看看。＂他递给我一支钢笔。

我摇摇头，拿出口袋里的英雄钢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手有些抖，但字迹还算工整。那是军营里站岗无聊时练出来的。

＂行，就你了。＂张所长点点头，表情终于松了下来，领着我进了审讯室。

周春梅被安排在外面等候。进入审讯室前，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冲我微微一笑，那笑容像春天的阳光，温暖了我紧张的心。

审讯室里，一个中年妇女坐在椅子上，眼睛红肿，看样子哭了很久。她的手帕攥得紧紧的，已经湿透了。

对面坐着一位穿制服的警察，表情严肃，桌上放着一个本子和一包烟。

＂这位同志来帮我们做笔录，你把事情经过再说一遍。＂张所长对那妇女说，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

原来，这位王大娘的儿子在县城读高中，前天晚上被几个小混混打伤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孩子的鼻梁骨断了，右手臂也骨折了。

王大娘识字不多，来报案却说不清楚具体情况。她说话时不停地抹眼泪，声音哽咽。

＂那几个坏孩子，穿得花里胡哨的，头发长得遮住眼睛，整天游手好闲...＂王大娘说着，眼泪又流下来了。

我坐下来，认真听王大娘讲述，将关键信息一一记录。钢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清脆，那是我最熟悉的声音之一。

一个小时后，三页笔录完成了。我的字不算漂亮，但胜在工整清晰，一笔一划都认真对待，就像当年站岗时，一步一个脚印那样踏实。

＂小伙子，字写得真好。＂张所长检查完笔录，满意地点点头，＂你是哪里人？＂

＂柳树村的，我爹是李有根。＂说起爹，我不自觉地挺了挺胸。

＂李有根？＂张所长眼睛一亮，＂老英雄李有根是你爹？＂

我点点头。爹年轻时在县纺织厂当过模范工人，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是远近闻名的老劳模。可惜后来腰伤了，只能回村务农。

＂怪不得这么有气质。＂张所长笑着说，＂现在找工作了吗？＂

＂还没有，正准备去砖厂应聘。＂那是村里退伍军人的传统去处。活累工资低，但好歹是个稳定工作。

张所长思考了一会儿，眉头微皱，像是在做什么重要决定。

＂我们派出所正缺一个文书，工作不难，主要是做笔录、整理档案。你有兴趣吗？＂他突然说道，眼睛直视着我。

我愣住了。派出所的工作，那可是铁饭碗啊！在当时，能进国家单位工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我没敢马上答应，因为外面还有人在等我。这事关重大，也得考虑周春梅的感受。

＂张所长，能容我考虑一下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可以，不过不要太久，这个名额很抢手。＂张所长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明天给我答复。＂

我走出审讯室，心脏砰砰直跳。周春梅还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看见我出来，她立刻站起身，眼中带着询问。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有些歉意地说。她等了整整一个小时，却没有一句抱怨。

＂没关系，能帮上忙就好。＂她笑着说，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在门口听到了一些，是派出所要招人吗？＂

我点点头，把张所长的提议告诉了她。说到派出所工作时，我的声音都有些发抖，生怕这是一场梦。

＂那太好了，你应该去！＂周春梅眼睛亮了起来，＂比砖厂好多了。＂

＂可是...＂我犹豫着，＂我没有经验，怕做不好。＂说实话，我最担心的是自己文化程度不够，会辜负张所长的信任。

＂你在军队里待过，肯定能行。＂她鼓励道，眼神坚定，＂再说，字写得好，做文书正合适。这样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看着她充满信心的眼神，我心中的犹豫渐渐消散。她的笑容像是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前行的路。

＂那...我们的相亲...＂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毕竟，这次相亲被打断了，不知道她会不会不高兴。

＂相亲可以改天继续。＂周春梅脸微微红了，＂重要的事情先办。＂

就这样，在周春梅的鼓励下，我回到张所长办公室，答应了这份工作。从此，我成了镇派出所的一名文书，每月工资四十二元，比砖厂高出一半还多。

入职第一周，我天天加班，熟悉各种表格和程序。派出所的工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但张所长很有耐心，一点一点教我。

派出所里的同事也都很热情，知道我是退伍军人，对我格外照顾。老刘同志教我怎么装订档案，老王同志教我怎么写报告。

每天晚上回到家，我都要把学到的东西记在一个小本子上，生怕遗漏了什么。爹妈看到我这么认真，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周春梅时常带着自家做的点心来看我。有时是糯米糍，有时是桂花糕，都是我爱吃的。

＂你看你，又瘦了。＂她把点心递给我，眼里满是关切，＂别太累着自己。＂

＂不累，就是事情多，得慢慢学。＂我接过点心，心里甜滋滋的，不只是因为糕点的甜味。

渐渐地，我们的感情也在一次次见面中加深。每次见到她，我心里那只小兔子就开始欢快地打鼓。

村里人都说，李向阳这小子走运了，不仅找到了好工作，还找到了好对象。我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烟都多抽了两根。

三个月后的一个傍晚，我正在整理档案，张所长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表情很严肃。

＂向阳，你这段时间表现不错，字写得工整，做事认真。＂他笑着说，眼里带着欣赏，＂县里公安局要调一个文书过去，我推荐了你。＂

县公安局！那可比镇派出所大一级了。我激动得手都在抖，差点把刚整理好的档案弄乱了。

＂张所长，我...我能行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哪敢想进县城工作？

＂当然能行。你爹是老英雄，你又是退伍军人，最重要的是，你做事踏实。＂张所长拍拍我的肩膀，语气坚定，＂下周一去报到。＂

我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在北疆站岗时，零下三十多度的寒风都没能让我流泪，现在却因为一个工作机会湿了眼眶。

＂谢谢您，张所长，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我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声音有些哽咽。

＂好好干，别辜负了你爹的名声。＂张所长笑着说，＂对了，和那姑娘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脸一红，＂她人很好，很贤惠。＂

＂那就抓紧时间把婚事定下来。＂张所长像长辈一样叮嘱，＂好姑娘可不能错过。＂

我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爹妈。妈当场就哭了，说她这辈子值了，儿子能在县里工作，她就是死也瞑目了。

爹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看到他转过身去，悄悄抹了眼泪。那个硬汉子一样的人，竟然也为儿子的成就落泪。

周末，我迫不及待地去找周春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我们坐在镇上的小公园里，身旁是一池荷花，阵阵清香随风飘来。

＂春梅，谢谢你当初鼓励我。＂我握着她的手，感到无比幸福，＂如果没有你的支持，我可能就去砖厂了。＂

＂我只是说了实话。＂她低着头，脸上泛着红晕，＂你本来就很优秀。＂

我看着她的侧脸，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斑点点地洒在她身上，美得像一幅画。

＂明年，我们结婚，好吗？＂我鼓足勇气问道，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膛。

周春梅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一刻，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回家路上，我的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朵上。推开家门，爹妈正在吃晚饭。锅里飘出的是白菜炖豆腐的香味，简单但温暖。

＂爹，妈，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们。＂我兴奋地说，＂我要调到县公安局工作了，还有，我和春梅定了婚期。＂

妈一听，眼泪就下来了。她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儿啊，你这命真好，退伍才半年，就找到了好工作，还有了好对象。＂

爹少有地露出笑容，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小子，没给李家丢脸。＂那是他最高的赞美。

＂爹，妈，等我在县城站稳脚跟，就接你们去城里住。＂我许下承诺，＂不会让你们再受苦了。＂

那晚，我躺在床上，回想这半年来的变化。如果不是那天相亲时带了那支钢笔，如果不是张所长正好来找人，我现在可能还在砖厂搬砖呢。

命运就是这样奇妙，一个小小的钢笔，一次偶然的相遇，就改变了我的一生。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第二天一早，我去看望了当年送我钢笔的村支书王大爷。他已经退休在家，正在院子里浇花。那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墙角种着几棵向日葵，正对着阳光绽放。

＂王大爷，多亏了您当年送我的那支钢笔，它改变了我的命运。＂我诚恳地说，心里满是感激。

王大爷笑眯眯地看着我，手里还拿着浇花的水壶：＂向阳啊，不是钢笔改变了你的命运，是你自己的努力和诚实。钢笔只是个小物件，重要的是拿笔的人。＂

我恍然大悟，是啊，如果当初在派出所，我没有认真做好那份笔录，张所长也不会欣赏我，更不会推荐我去县局。

＂王大爷，您说得对。＂我点点头，＂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好干，别辜负了你这个名字。＂王大爷拍了拍我的肩膀，＂向着太阳，才能长得更好。＂

下周一，我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车窗外，是熟悉的田野和村庄，稻田里的水反射着阳光，闪闪发光。

县公安局比镇派出所气派多了，三层楼房，门口站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我紧张地走进去，手心直冒汗。

局长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矍铄。他看了我的介绍信，点点头。

＂张所长推荐的人，肯定不会差。＂他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县公安局的一员了。先跟着老李学着点，有不懂的就问。＂

老李是文书科的科长，四十多岁，戴着一副老花镜，看起来很和蔼。他带我熟悉了办公室和工作流程，还特意给我准备了一套新的钢笔。

＂小李，听说你字写得不错。＂老李笑着说，＂以后咱们局里的重要文件，就交给你负责了。＂

我受宠若惊，连连点头。从柳树村的农村娃，到县公安局的文书，这变化让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工作很忙，但很充实。每天晚上回到宿舍，我都会给周春梅写一封信，讲述我的见闻和感受。

县城的生活节奏比农村快多了，街上的自行车川流不息，商店里的商品琳琅满目。每当看到新奇的东西，我都会在信里详细描述，希望她也能感受到我的兴奋。

周春梅也常常回信，信里总是充满了对我的鼓励和思念。她说，供销社准备调她去县里的百货大楼，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年底。我在县公安局已经干了半年，工作得到了领导的认可。年终总结会上，局长还特意表扬了我，说我工作认真负责，是个好同志。

春节前，我请了三天假，回家准备和周春梅的婚事。村里人都羡慕得不得了，说李家祖坟冒青烟了，儿子不仅在县城有了工作，还找了个这么好的对象。

婚礼定在了春节后的第一个周末。按照当地习俗，新房要提前布置好。我在县城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

周春梅和她妈妈来看新房时，眼睛都亮了。她说，这比她想象的要好多了，有电有自来水，比农村方便多了。

＂春梅，以后咱们就住这里了。＂我牵着她的手，心里满是甜蜜，＂等攒够了钱，咱们就买一套自己的房子。＂

＂嗯，我相信你。＂她靠在我肩上，轻声说，＂有你在，什么都好。＂

那一刻，我感到无比幸福，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

一年后，我和周春梅结婚了。婚礼很简单，但很温馨。张所长和县局的领导都来祝贺。

我穿着新买的西装，胸前口袋里依然插着那支英雄钢笔。那钢笔已经陪伴我三年了，见证了我生活的巨大变化。

新婚之夜，周春梅趴在我耳边轻声说：＂知道吗？那天在派出所等你时，我就决定嫁给你了。＂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心里甜滋滋的。

＂因为我看到你认真做笔录的样子，专注又踏实，就像我心目中的好男人该有的样子。＂她的眼里闪着光，＂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我紧紧抱住她，心中满是感激和幸福。这个女孩，因为一次偶然的相遇，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幸福。周春梅在县百货大楼工作，我在公安局，两人工资加起来，在当时已经是不错的收入了。

我们省吃俭用，两年后攒够了钱，在县城买了一套小两居。虽然只有五十多平米，但那是我们自己的家，比租房舒服多了。

房子买好后，我们接爹妈来县城住。爹原本不愿意，说他一辈子种地，离不开那片土地。但在妈的劝说下，他最终同意了。

看着爹妈在新家里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我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这就是我当初立下的目标：让爹妈过上好日子。

如今，我在县公安局工作已经两年了，从文书升为了科员。每当我拿起那支陪伴我多年的英雄钢笔时，总会想起那个改变我命运的下午。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带那支钢笔去相亲，如果张所长没有闯进饭店，如果周春梅没有跟我一起去派出所，我的人生会怎样？

或许我会在砖厂搬一辈子砖，或许周春梅会嫁给别人，或许爹妈会一直在村里过着清苦的日子。

但命运就是有这么多巧合，一个不经意的决定，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就像那天妈往我口袋里塞钢笔时说的那句话：＂带上，显得你有文化。＂

谁能想到，正是这支钢笔，让我有了今天的生活？谁又能说清楚，人生中哪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选择，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让你的生命轨迹彻底改变？

人生路上，谁能说清楚下一个转弯会遇见什么？也许是一支钢笔，也许是一次偶遇，又或者，是一个微笑着等待你的姑娘，正如春风拂过江南水乡的柳梢，悄然改变了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