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夏从未想过,幸福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她与沈既白相识于一场暴雨。那天她没带伞,抱着一叠湿透的设计稿,狼狈地站在写字楼的屋檐下,看着城市被灰色的雨幕吞没。就在那时,一把墨绿色的长柄伞撑在了她的头顶,隔绝了漫天风雨。
撑伞的男人温润如玉,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像被雨水洗过的青石板,干净又沉稳。“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一程。”
他叫沈既白。
他们的相遇像一部老电影,俗套,却又充满了命中注定的浪漫。他是一家私人美术馆的馆长,对艺术有着独到的见解,谈吐优雅,举止得体。他对她的一切都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兴趣,从她钟爱的冷门电影,到她设计稿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陆知夏那颗因为往事而尘封已久的心,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地撬开了一道缝。
她曾经历过一段深不见底的黑暗。几年前,她最疼爱的妹妹知秋,在一个雨夜离家出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成了陆家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也成了陆知夏心头永远的阴霾。她变得沉默寡言,对外界的一切都保持着疏离。
但沈既白不一样。他仿佛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天使。他从不追问她的过去,却总能用最温柔的方式抚平她眉宇间的愁绪。他会带她去看黎明时分的日出,会为她亲手烘焙带着肉桂香气的饼干,会在她因为噩梦惊醒时,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轻声说:“别怕,有我。”
相识三个月后,沈既该单膝跪地,向她求婚。
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有一枚设计简约的素圈戒指,和他一双盛满了星光的眼眸。“知夏,我知道这一切可能太快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我确定,你就是我想共度余生的人。嫁给我,让我来守护你,好吗?”
陆知夏看着他,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她看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安宁。她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们闪婚了。
婚后的生活比她想象中还要甜蜜。沈既白在郊区有一栋带花园的别墅,远离城市喧嚣。房子是复古的木质结构,每一个角落都布置得温馨雅致。他说,这是他为他们未来的家准备的。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城堡了。”沈既白牵着她的手,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花园里的蔷薇开得正盛。
陆知夏靠在他的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满是泥土和花朵的芬芳。她想,过去的阴霾,或许真的要散了。
然而,搬进新家的第一个晚上,怪事就发生了。
夜半时分,陆知夏被一阵微弱的声音吵醒。那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在她的耳边。
**滴答……滴答……**
是水滴声。
她侧耳细听,声音来自楼下。可能是哪个水龙头没关紧。她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沈既白,他呼吸均匀,英俊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别吵醒他,他今天为了搬家忙了一整天,肯定累坏了。】
陆知夏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床。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悄无声息地走向楼梯。
别墅里很安静,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和那挥之不去的水滴声。
滴答……滴答……
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是从……厨房传来的。
她推开厨房虚掩的门,水滴声戛然而止。她环顾四周,水槽里干干净净,所有的水龙头都关得紧紧的。
【奇怪,难道是我听错了?】
她皱了皱眉,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样东西。
在餐桌上,放着一个玻璃杯。杯子里盛着半杯水,而杯子下方,是一小滩清晰的水渍。
她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那水渍,是冰凉的。仿佛就在几秒钟前,还有人在用这个杯子喝水。
可她记得很清楚,睡前她亲手把所有杯子都洗干净放进了橱柜。而沈既白,他从不喝凉水,尤其是晚上。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空旷的别墅里,似乎除了他们夫妻二人,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她不敢再多想,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回了卧室,钻进被窝,紧紧地抱住沈既白温热的身体,才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第二天早上,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沈既白。
沈既白正在帮她烤面包,闻言,他笑着转过身,捏了捏她的脸颊:“傻瓜,肯定是你太累了,出现幻听了。至于那个杯子,可能是我半夜口渴,自己起来喝的,睡得迷迷糊糊给忘了。”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陆知夏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可能是吧……我最近是有点神经衰弱。”她勉强笑了笑。
“别想太多,”沈既白将涂好黄油的面包片递给她,眼神里满是宠溺,“以后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看着他温柔的笑容,陆知夏说服自己,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沈既白去市区的美术馆开会,陆知夏一个人在家整理画稿。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温暖而惬意。
她起身去倒水,经过走廊时,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她记得沈既白说过,那是储藏室,里面堆满了杂物,暂时用不上,所以一直锁着。
可是现在,那扇门虚掩着,露出一条黑漆漆的缝隙。
【他出门前明明锁好了的……】
好奇心驱使着她,一步步走了过去。她轻轻推开门,一股陈腐的、混合着灰尘和樟脑丸的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暗。她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按了下去。
啪嗒一声,灯没亮。
【灯泡坏了?】
她只好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光,打量着这个房间。里面确实堆满了各种杂物,用白布蒙着,看不清是什么。
忽然,她的目光被角落里的一个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半人高的木马,款式很旧了,油漆斑驳,一只眼睛已经脱落,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陆知夏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木马……她太熟悉了。这是她小时候,父亲亲手为她和妹妹知秋做的。后来她长大了,不再玩了,这个木马就成了知秋最宝贝的玩具。知秋失踪后,这个木马也跟着一起不见了。家里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它怎么会在这里?!
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她踉踉跄跄地后退,想要逃离这个诡异的房间。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她的身后,那扇虚掩的门——
**砰!**
**一声巨响,门猛地关上了!**
“啊——!”
陆知D夏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房间瞬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她疯狂地拍打着门板,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开门!开门!有没有人!”
回答她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她摸索着去拧门把手,却发现门把手纹丝不动,像是从外面被反锁了。
黑暗中,她仿佛能感觉到,角落里那只木马,正用它那只黑洞洞的窟窿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沈既白焦急的声音。
“知夏!知夏!你在里面吗?”
“既白!我在这里!快开门!”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很快,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门被打开了。刺眼的光线涌了进来,沈既白焦急的脸出现在门口。
“知夏!”他一把将瘫软在地的她抱进怀里,声音里满是后怕和自责,“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回来就发现你不见了……这门的风锁坏了,风一吹就容易自己锁上,我忘了告诉你。”
陆知夏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指着房间里的木马,嘴唇哆嗦着:“那……那个木马……是我妹妹的……”
沈既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愣了一下,随即温声安抚道:“傻瓜,你看错了。那是我从一个旧货市场淘来的,觉得挺有意思就买下了。怎么可能是你妹妹的呢?天底下相似的玩具多的是。”
他扶着她走出房间,重新将门锁上,动作自然而然。
“好了,都过去了,别怕。”他轻抚着她的后背,“你就是太敏感了,最近压力太大了。要不,我们出去散散心?”
陆知夏靠在他温暖的胸膛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混乱的思绪渐渐平复下来。
【是啊,也许……也许真的只是巧合。】
她太想念妹妹了,所以才会把一个相似的玩具当成是妹妹的遗物。至于那扇自己关上的门,也只是意外。
一定是这样的。她必须相信沈既白。他是她唯一的浮木。
接下来的日子,沈既白对她愈发体贴入微。他推掉了很多不必要的应酬,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陪她。他带她去海边看落日,去山顶数星星,用尽一切办法让她开心起来。
在他的精心照料下,陆知夏渐渐忘记了那些诡异的插曲,重新沉浸在幸福的婚姻生活中。
她甚至开始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因为过去的创伤而产生的臆想。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天晚上,陆知夏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妹妹知秋。
梦里,知秋还是十几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站在一片迷雾中,不停地对她招手。
“姐姐……姐姐……”
知秋的声音空灵而悲伤。
“姐姐,我好冷啊……”
“知秋!”陆知夏想跑过去抱住她,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迷雾渐渐散去,她看清了知秋身后的景象。那是一口幽深的古井,井口长满了青苔,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知秋就站在井边,微笑着看着她,然后,纵身一跃——
“不——!”
陆知夏尖叫着从梦中惊醒,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沈既白立刻被惊醒,打开床头灯,紧张地看着她:“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陆知夏大口地喘着气,梦里那口古井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场景……为什么会那么熟悉?
她忽然想起来了。
在别墅后院的花园深处,就有一口废弃的古井!因为危险,沈既白特意用一块沉重的石板盖住了井口。
为什么她会梦到知秋从那口井里跳下去?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难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
“没事,就是……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她脸色苍白地对沈既白说。
沈既白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别怕,梦都是反的。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陆知夏依偎在他怀里,却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趁着沈既白出门,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后院的那口古井。
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那口古井隐藏在蔷薇花架的后面,井口上果然盖着一块巨大的青石板,上面落满了枯叶。
陆知夏盯着那块石板,梦里知秋悲伤的脸庞又浮现在眼前。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去推那块石板。石板纹丝不动。
她不甘心,找来一根粗壮的树枝,想把石板撬开一条缝。就在她用力的时候,她忽然发现,石板的边缘,似乎有一些深色的痕迹。
她蹲下身,用手拂去上面的尘土。
那不是泥土,是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的……
**血迹。**
陆知夏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地上。
恐惧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这座房子,这个男人,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报警。
但她没有证据。一个噩梦,一口古井上的可疑痕迹?警察会相信吗?他们只会觉得她是一个精神紧张的疯子。
她想到了她最好的朋友,苏青梧。
她必须找个人谈谈。
陆知夏飞快地跑回屋里,拿起手机,拨通了苏青梧的电话。
“喂,青梧吗?是我,知夏。”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知夏?你怎么了?听起来不太对劲。”电话那头的苏青梧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青梧,我们能见一面吗?现在,立刻。”
“好,老地方见。”
挂了电话,陆知夏匆匆换了衣服,拿上包就准备出门。可当她走到玄关,正要开门时,她却发现,大门怎么也打不开。
电子锁的屏幕上,显示着“系统故障”的红色字样。
她又试了试备用钥匙,同样无法转动锁芯。
她被困住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沈既白打来的。
“喂,知夏,想我了吗?”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既白,我们家的大门坏了,我出不去。”陆知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沈既白轻柔的笑声:“哦,是吗?可能是线路老化了。你别急,我远程重启一下系统试试。”
“好……”
“对了,你刚刚是准备出门吗?”他看似随意地问道。
陆知ছাড়া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撒了个谎:“没……没有啊,我就是想去花园里透透气。”
“是吗?”沈既白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那你先在家里等我,我开完会就马上回来。爱你。”
电话挂断了。
陆知夏握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门不是坏了,是沈既白在背后搞的鬼。他不想让她出门。
他为什么不想让她出门?他在害怕什么?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自由的世界,第一次感觉这座曾经被她视为城堡的房子,变成了一座华丽的监牢。
她不死心,又给苏青梧发了条信息,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让她别担心,自己会再想办法。
发完信息,她开始在房子里疯狂地寻找。她要找到证据,找到能解释这一切的线索。
她把目标锁定在了沈既白的书房。
书房的门平常都是锁着的,沈既白说里面有很多珍贵的藏书和画稿,怕她不小心弄坏了。但今天,陆知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进去看看。
她找到一根发夹,凭借着以前看电影学来的蹩脚技巧,对着锁孔捅了半天。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只听“咔哒”一声,锁开了。
【他没反锁。】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紧。是疏忽,还是……根本不在意她进不进得去?
她推开门,书房里的景象让她愣住了。
这里根本不像一个书房,更像一个……展览馆。
墙上没有挂任何名画,而是挂满了同一个女孩的照片。
那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笑容灿烂,眉眼弯弯,正是她的妹妹——
**陆知秋。**
照片里的知秋,在海边,在山顶,在游乐园……在每一个沈既白曾经带她陆知夏去过的地方。
照片的旁边,还贴着一张张便签,上面是沈既白龙飞凤舞的字迹。
“今天,秋秋第一次对我笑,像太阳一样温暖。”
“秋秋说,她最喜欢蔷薇花。”
“我和秋秋吵架了,她不理我。我该怎么办?”
“秋秋答应我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日期显示,这些都是在知秋失踪前写的。
**沈既白……认识知秋。**
**他们……是恋人。**
这个发现像一道惊雷,在陆知夏的脑海中炸开。她一直以为沈既白是她的救赎,却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和她的过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接近她,和她结婚,都是有预谋的!
为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陆知夏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扶着书桌才勉强站稳。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上一个上了锁的日记本上。
她颤抖着手,用发夹再次撬开了锁。
翻开日记本,里面的内容让她如坠冰窟。
“今天,我又见到她了。她和秋秋长得真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当我看着她的时候,就好像秋秋又回到了我身边。”
“我给她讲了秋秋最喜欢的冷门电影,她果然也很喜欢。我为她烘焙了秋秋最爱的肉桂饼干,她吃得很开心。她就像是秋秋的影子,一个完美的替代品。”
“她答应了我的求婚。从今天起,我就可以永远地把‘秋秋’留在身边了。我会好好照顾她,就像照顾秋秋一样。”
“她开始做噩梦了,开始变得敏感多疑。她是不是快要想起来了?不,我不能让她想起来。秋秋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
陆知夏一页一页地翻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凌迟着她的心。
原来,沈既白对她的所有温柔和体贴,都不是给她的。他透过她,看的永远是另一个人。她所谓的幸福婚姻,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一场病态的移情。
她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用来慰藉他思念之情的……傀儡。
【恶心……太恶心了……】
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席卷了她。她抓起桌上的照片,日记,疯狂地撕扯,摔打,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骗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她发泄着,哭喊着,直到力气耗尽,瘫坐在地。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趴在一地狼藉中,无意间瞥见,一张从相框里掉落的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
**“雨夜,古井,等我。”**
陆知夏的瞳孔骤然收缩。
雨夜……古井……
知秋失踪的那个晚上,也下着倾盆大雨。
难道说……
一个最恐怖的猜想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知秋的失踪,和沈既白有关!甚至……他就是凶手!**
她必须逃出去!立刻!马上!
她从地上爬起来,冲出书房,跑向二楼的卧室。她记得卧室的窗户外面有一个露台,也许可以从那里爬下去。
可当她冲进卧室,却赫然发现,沈既白就站在窗边,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一把园艺剪刀,正在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盆绿植。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了?”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可怕。
陆知夏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要去哪儿啊,我的……知夏?”他缓缓转过身,脸上依然挂着那副温柔的笑容,但眼神里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的目光扫过她身上沾染的灰尘和脸上的泪痕,最后落在了她因恐惧而紧握的拳头上。
“书房里的东西,都看到了?”他问。
陆知夏咬着牙,没有说话。
“也好,”他放下剪刀,一步步向她走来,“省得我再费心解释了。”
“你……你把知秋怎么了?”陆知夏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把她怎么了?”沈既白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的生命。你以为我会伤害她吗?”
他走到她面前,抬手想要触摸她的脸颊,被她惊恐地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哀伤。
“知秋失踪的那个晚上,我们约好了要私奔。”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她的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说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配不上她。我们约好在后院的古井边见面,然后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他的眼神飘向窗外,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我一直在井边等她。可是,她一直没有来。我给她打电话,也没人接。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冒着雨去找她。”
“然后呢?”陆知夏追问道。
“然后……”沈既白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眼眶泛红,“我在离你家不远的一条小路上,找到了她。”
“她……她躺在血泊里,被一辆肇事逃逸的车撞了……我到的时候,她还有最后一口气。”
他的声音哽咽了。
“她抓着我的手,对我说……‘对不起,不能陪你了’……她还说……‘照顾好我姐姐,她一个人,会害怕的’……”
沈既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我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在雨里坐了一整夜。我报警了,可是警察找不到凶手。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后来,我无意中看到了你的照片。你和她长得那么像。我疯了一样地去调查你的一切,接近你,模仿她喜欢的一切来讨好你……”
“我告诉自己,这是在完成秋秋的遗愿,是在照顾你。但其实……我只是想把她留在身边。我娶了你,把你带到这座我们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房子里。我每天看着你的脸,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我爱的,从来都不是你,陆知夏。”**
**“我爱的,只是你这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这番残忍的真相,比任何猜忌和怀疑都更让人绝望。
陆知夏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粉碎了。她不是任何人的妻子,她只是一个幽灵的替身,一个活着的纪念品。她所拥有的一切幸福,全都是从她死去的妹妹那里偷来的幻影。
“所以……”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道,“储藏室里的木马,自己关上的门,厨房里的水杯……这些,都是你搞的鬼?”
“是。”沈既白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我不能让你太清醒。我需要你依赖我,需要你害怕,需要你觉得没有我你就不行。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他的表情近乎痴狂,“就像秋秋一样。”
“你是个疯子……”陆知夏喃喃道。
“是,我是疯了。”沈既白惨然一笑,“从她死的那天起,我就疯了。”
他向前一步,想要抓住她。
陆知夏尖叫着后退,转身就跑。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逃离这个疯子。
她冲下楼梯,疯狂地拉扯着玄关的大门。
奇迹般地,门开了。
她头也不回地冲进外面的阳光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拼命地跑,用尽全力地跑,仿佛后面有恶鬼在追赶。
沈既白没有追上来。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狼狈逃窜的背影,眼神复杂而悲恸。
陆知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到哪里。直到她再也跑不动了,才瘫倒在一条陌生的马路边。
阳光刺眼,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她掏出手机,颤抖着手,拨通了苏青梧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她就崩溃地大哭起来:“青梧……救救我……”
苏青梧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她身边。看着失魂落魄、满脸泪痕的陆知夏,苏青梧什么也没问,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
在苏青梧的公寓里,陆知夏断断续续地讲述了所有的事情。
苏青梧听完,气得浑身发抖:“人渣!变态!知夏,你必须跟他离婚!立刻!马上!”
“离婚……”陆知夏重复着这个词,眼神空洞。
是啊,离婚。她必须离开那个男人。可是,离开了,她又能去哪里呢?那个所谓的“家”,已经成了一个笑话。她的人生,也被搅得天翻地覆。
接下来的几天,陆知夏都住在苏青梧家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
沈既白没有来找她,也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信息。他就像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一样。
苏青梧看不下去,找来了律师,准备帮她起草离婚协议。
就在这时,陆知夏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自称是交警的人。
“请问是陆知夏女士吗?我们是市交警大队的。关于几年前令妹陆知秋的交通肇事逃逸案,我们有了新的进展。我们找到了……当年的目击证人。”
陆知夏的心猛地一跳。
“目击证人?”
“是的,他最近才鼓起勇气来作证。根据他的证词,我们已经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并且已经将其抓捕归案。嫌疑人对当年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嫌疑人……是谁?”陆知夏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叫……”警察顿了一下,报出了一个名字。
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陆知夏如遭雷击,手机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个名字不是别人,正是她和知秋的……
**父亲。**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陆知夏不顾苏青梧的阻拦,疯了一样地冲向交警大队。
在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后面,她看到了那个曾经为她和妹妹亲手制作木马的男人。他苍老了许多,头发花白,满脸颓唐。
他承认了。
当年,他因为赌博欠下了巨额高利贷,被追债的人逼得走投无路。他知道知秋和沈既白的事情,也知道沈既白家境不错。于是,他打起了歪主意,想制造一场假绑架,向沈家勒索一笔钱。
知秋失踪的那个雨夜,他把女儿骗上了车,说要带她去见沈既白。在车上,父女俩因为这件事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争执中,知秋想要跳车,结果意外摔了出去,头部撞到了路边的石头……
他害怕了。他没有施救,而是选择了逃跑,并伪造了肇事逃逸的现场。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而那个所谓的目击证人,就是当年追债的人之一。他目睹了整个过程,并以此为要挟,多年来不断地从陆父那里敲诈钱财。直到最近,因为分赃不均,才把事情捅了出来。
真相,远比她想象的更丑陋,更残酷。
她一直以为,妹妹的死是沈既白的错,是他的出现才导致了悲剧。她恨他,怨他,把他当成毁掉自己人生的罪魁祸首。
可到头来,真正的凶手,却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而沈既白……他从头到尾,都和她一样,只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他用一种偏执而疯狂的方式,守着一个破碎的梦,守着一份早已死去的爱情。
他承受的痛苦,一点也不比她少。
陆知夏走出交警大队,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想起了沈既白那双悲伤的眼睛,想起了他那句“从她死的那天起,我就疯了”。
她忽然很想见他。
她打车回到了那个让她噩梦连连的别墅。
大门没有锁。
她推门进去,屋子里一片死寂。所有的东西都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只是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她走上二楼,推开卧室的门。
沈既白躺在床上,睡得很沉。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空了的安眠药瓶,和一张压在下面的信纸。
陆知夏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颤抖着拿起那封信。
“知夏,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去找我的秋秋了。”
“对不起,用你来当她的替身,给了你一场虚假的梦。但请你相信,在那场梦里,有那么几个瞬间,我是真的希望,躺在我身边的人,就是你,陆知夏。那个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开心,会因为设计稿被认可而雀跃的你。”
“但我做不到。我的心,早就跟着秋秋一起死了。这些年,我活得像个行尸走肉,唯一的念想,就是找到撞死她的凶手。现在,凶手找到了,我的执念也该放下了。”
“很可笑吧,我用尽手段把你困在我身边,最后却是我自己先选择离开。”
“忘了我吧,知夏。你的人生不该是这样。你值得拥有真正的,不掺任何杂质的爱。去找一个爱你的人,好好地活下去。”
“就当是……我替秋秋,对你最后的守护。”
信纸从陆知夏的手中滑落。
她看着床上那个面容安详的男人,他终于可以卸下所有的伪装和痛苦,去见他心心念念的爱人了。
眼泪无声地淌满了她的脸颊。
这场由欺骗开始的婚姻,最终以死亡画上了句号。
没有赢家。
所有人,都输得一败涂地。
一年后。
城郊的墓园里,陆知夏抱着一束白色的蔷薇,站在两块相邻的墓碑前。
一块是陆知秋的。
一块是沈既白的。
她把他们葬在了一起。或许,这是她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情。
她蹲下身,轻轻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一个笑靥如花,一个温润如玉,看起来是那么般配。
“我来看你们了。”她轻声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父亲被判了刑。我……没有去看过他。”
“我把别墅卖了,换了一个小小的公寓。我又开始画画了,最近还得了一个奖。”
“青梧交了男朋友,是个很老实的程序员,对她很好。她说,等他们结婚的时候,要我当伴娘。”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
“我……还是一个人。”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她把花放在墓碑前,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两张笑脸,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心里的那道伤疤何时才能真正愈合。
但她知道,她必须往前走。
带着两个人的记忆,带着一场破碎的梦,独自一人,走向没有光亮的远方。
风吹过墓园,蔷薇花瓣簌簌落下,掩盖了来时的路,也掩盖了所有的爱与恨,罪与罚。
一切,终归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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