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枣会盟大营的喧嚣声浪几乎要将头顶铅灰色的云层掀翻。
初平元年正月,关东州郡牧守怀揣各种心思,打着“讨董扶汉”的旗号在此汇合。辕门内外旌旗蔽日,号称十八路诸侯,人马号称数十万之众。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劣质酒水的涩味、马匹的臊臭,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名为雄心实为欲望的灼热气息。穿着各色锦袍的诸侯们被各自盔甲鲜明的部将簇拥着,互相拜会,谈笑风生,言语间俱是“匡扶汉室”、“诛杀国贼”的慷慨激昂。
营寨中央那座最为高大的帅帐内,气氛却截然不同。新任盟主袁绍高踞主位,身着华贵的紫袍,指间一枚硕大的玉韘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神情看似沉稳,眼神却在扫视帐内众人时,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衡量。酒盏交错,珍馐满案,丝竹隐隐,这场关乎天下命运的军事会议,竟恍然成了一席奢靡的盛宴。
曹操坐在帐中偏左的位置,穿着一身半旧的玄色深衣,肘部甚至可见些许磨损的痕迹,与周遭的锦绣华服格格不入。他冷眼旁观着帐中景象:长沙太守孙坚正与冀州牧韩馥低声争论着什么,面红耳赤;孔融文绉绉地在陈说着《春秋》大义;河内太守王匡则小心翼翼地察看着袁绍的脸色……所谓的军机大事,不过是各自地盘、兵粮分配的锱铢必较和意气之争。一股冰冷的失望,混杂着难以遏制的怒火,在他胸中无声地翻腾堆积。
“盟主!”兖州刺史刘岱的声音打破了表面的浮华,带着几分刻意的高昂,“董卓老贼挟持天子,迁都长安,焚毁洛阳宫室,奸淫掳掠,人神共愤!今我联军兵锋正盛,士气如虹,正该一鼓作气,直捣长安,救天子于水火,解万民于倒悬!末将愿为先锋,率本部兵马,星夜兼程,戮力西进!”
刘岱这番话掷地有声,引得帐中不少人纷纷点头附和,一派同仇敌忾之象。
“刘使君勇烈可嘉!”袁绍放下手中酒盏,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雍容笑意,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然,董卓挟天子以令诸侯,西凉铁骑剽悍,更握有汜水关、虎牢关等天下雄关险隘。我军虽众,然新集之师,未经整训,粮秣转运亦需时日。”他环视一周,目光在曹操紧绷的脸上略作停留,旋即移开,不急不缓地说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愚意以为,当暂屯重兵于酸枣,扼守要冲,深沟高垒,以观董贼动向,待其疲敝,再寻战机,方为上策。诸位以为如何?”
“盟主老成谋国,深谙持重之道!”立刻有数人起身附和袁绍,话语间满是谄媚。帐中顿时充斥着“盟主高见”、“此乃万全之策”的赞誉之声。
压抑的怒火终于冲破了临界点!“啪!”一声脆响,曹操猛地将手中的青铜酒盏重重顿在案几上,力道之大,盏中浑浊的酒液都溅洒出来,染湿了他粗糙的手指和案上的锦垫。
帐内的喧嚣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一直沉默的曹孟德身上。
“持重?万全?”曹操霍然起身,玄衣无风自动,他挺直如标枪的身影在周围一片锦绣衬托下,竟有种孤峭的锋利感。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雹砸在寂静的帐中,带着刺骨的寒意:“董卓焚烧宫阙,发掘皇陵,屠戮生灵,罪恶滔天!天子蒙尘,百姓如堕水火!此乃天下共愤之时!我联军聚义兵,举义旗,数十万之众,正该趁逆贼立足未稳、人心惶惶之际,大张挞伐!此乃雷霆之势,一扫积秽!诸公却在此……在此高谈持重?宴饮作乐?坐视贼势渐稳?!”
他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袁绍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扫过那些因惊愕或尴尬而僵住的面孔,嘴角扯起一个近乎刻薄的弧度,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痛心疾首的质问:
“敢问诸公!尔等麾下将士,可有面目对着洛阳方向未寒的枯骨?可有面目对着沿途流离失所、号泣于野的百姓?!尔等口中的匡扶汉室,就是在这酸枣大营里,坐看山河破碎吗?!”
帅帐内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袁绍脸上的雍容笑意终于彻底消失,眼神变得幽深难测,握着玉韘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韩馥、孔融等人面色尴尬,眼神躲闪。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刘岱,此刻也如芒在背,不敢抬头直视曹操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孟德此言……”袁绍缓缓开口,试图找回场子,声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冷意。
“够了!”曹操猛地一挥手,仿佛要斩断这令人窒息的虚伪与怯懦!他眼中最后一点对这个所谓“联军”的期待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寒与不屑。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诸位安于在此画地为牢,坐享富贵虚名!那曹某,恕不奉陪!”
他不再看帐中任何人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帐门。玄色的衣袂在行走间带起一股决绝的风。
“孟德!孟德留步!”身后传来几声略显慌乱的呼唤,带着几分虚伪的挽留意味。
曹操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抬手猛地掀开厚重的帐帘!
帐外,初春的寒风呼啸着灌入温暖的帅帐,烛火剧烈摇曳,映照着帐内一张张或愕然、或羞惭、或恼怒的脸。曹操的身影在灌入的冷风中显得异常挺拔而孤独。
“孟德!”一个略有些沙哑但异常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曹操顿足,回头。只见一人快步追出帐外,正是济北相鲍信。他身材魁梧,面容坚毅,此刻眉头紧锁,眼中带着忧虑与一丝同道者的悲愤。
“孟德兄,心迹已明,然大势如此,孤身西进,无异螳臂当车!”鲍信压低了声音,急急劝道,“董卓麾下西凉劲旅,更有徐荣等宿将统御,兵锋甚锐!盟主……袁本初既不愿动,单凭你我手中这点兵马,如何能抵得过汜水雄关?此去,九死一生!”
寒风卷起地上的尘沙,吹拂着曹操鬓角的发丝。他望着远处连绵的营寨灯火,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鲍兄好意,操心领。然,吾深知此行凶险。若人人皆如帐中诸公,惧险惜身,坐待天时,则汉室必亡,苍生涂炭!此刻董卓挟天子西窜,洛阳至长安一线,人心浮动,逆贼首尾难顾,正是其最为脆弱之时!此乃天赐良机!岂容蹉跎?”
他猛地转过脸,目光如淬火的利刃,直刺鲍信:“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见义而不赴,知危而退缩,与冢中枯骨何异?!”
鲍信浑身一震,看着曹操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与燃烧的信念,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所有劝说的话都化为一声沉沉的叹息。他猛地抱拳:“孟德兄气魄,信不及也!粮草军械,信必尽力筹措,随后接应!”
曹操深深看了这位忠厚的盟友一眼,郑重回礼:“谢鲍兄高义!”
他不再犹豫,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营区,厉声下令:“传令!张邈处所借兵马,吾本部子弟兵,即刻集结!埋锅造饭,轻装简从,明日寅时,兵发荥阳!”
“诺!”侍立一旁的夏侯惇、曹仁等心腹将领轰然应诺,脸上皆流露出早已按捺不住的战意与对主公抉择的绝对追随。
初平元年正月,寒风呼啸。曹操毅然脱离酸枣大营,麾下仅数千兵马(多为卫兹、张邈所资助,其嫡系精锐尚在成长中)。这支在庞大联军中显得微不足道的队伍,如同离弦之箭,沉默而坚定地刺向盘踞洛阳以西、正严密戒备的董卓西凉军锋刃——汴水一线!
旌旗招展,铁甲铿锵。曹操立马于汴水东岸的山坡之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那片即将吞噬血肉的战场。初春的原野尚未复苏,枯草伏地,汴水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残冰呜咽流淌,对岸,黑压压的西凉军阵列已经严阵以待,森然的杀气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一面绣着狰狞“董”字的大纛旗下,一员身材魁梧、面容如同刀劈斧凿般冷硬的中年将领端坐马上,正是董卓军中以悍勇和治军严酷著称的宿将——徐荣。
“主公,敌阵已成,壁垒森严,主将徐荣,乃西凉宿将,非易与之辈。”卫兹策马靠近曹操,脸色凝重地低声禀报。他借予曹操的兵马此时构成了前锋主力。
幸运飞艇官网 曹操眯着眼,紧盯着徐荣那沉稳如山岳的身影,以及其麾下西凉兵士眼中那漠然又凶悍的光芒。他清晰地感受到两军之间巨大的差距:己方是临时拼凑、未经充分磨合的“义兵”,而对方是久经沙场、在董卓麾下淬炼出的虎狼之师!一股沉重的压力,夹杂着对身后数千将士性命的巨大责任,沉沉压在心头。
然而,开弓岂有回头箭?酸枣大营的奢靡犹在眼前,诸侯们的怯懦犹在耳畔!
曹操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划破冰冷的空气,发出刺耳的铮鸣!
“将士们!”他洪亮的声音穿透寒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兵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看看对岸!那是屠戮我们父兄、焚毁我们家园、侮辱我们君父的豺狼虎豹!酸枣大营里那些披着锦袍的‘诸侯’们,只知宴饮高论,坐视山河破碎!他们的富贵,沾满了我等亲族的鲜血!”
士兵们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眼中压抑的悲愤和屈辱被瞬间点燃。
“今日!”曹操的剑锋直指对岸徐荣的大纛,声音如同炸雷:
“没有援军!没有退路!唯有我等手中刀剑!唯有胸中这腔尚未冷却的热血!随我——破阵!斩徐荣!让西凉群丑看看,何为中原男儿!让酸枣营中那些土鸡瓦狗听听,何为慷慨赴死之声!”
“杀!杀!杀!”数千将士的怒吼猛然爆发,汇成一股撼动天地的悲壮洪流!那是对敌人的刻骨仇恨,更是对酸枣奢靡诸侯的极致轻蔑!
“渡河!进攻!”曹操剑锋狠狠落下!
鼓声如雷!号角呜咽!曹操军前锋,主要由卫兹部曲组成,怒吼着、咆哮着,如同决堤的洪流,不顾汴水刺骨的寒冷和湍急的水流,义无反顾地冲向对岸的西凉军阵!
迎接他们的,是徐荣冷酷如冰的命令:“弩阵!放!”
嗡——!
成千上万张强弩同时激发!密集如暴雨般的黑色箭矢撕裂空气,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尖锐啸音,遮天蔽日般覆盖了冲锋的河滩地带!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瞬间连成一片,盖过了战士的嘶吼。冲在最前的士兵如同遭遇无形的镰刀收割,成片成片地倒下。冰冷的河水中,瞬间晕开大片大片刺目的猩红。冲锋的势头为之一窒!
“不要停!冲过去!冲过去!”卫兹挥刀格挡着箭矢,双目赤红,嘶声力竭地大吼,鼓舞着士气。士兵们踏着同伴温热的尸体和冰冷的河水,顶着夺命的箭雨,继续向前艰难冲锋!
终于,付出惨重代价后,前锋部队终于踏上了汴水西岸!
“长枪!拒马!”徐荣的命令依旧冰冷简洁。
早已严阵以待的西凉长枪兵如林般竖起密密麻麻的枪阵,密集的长矛闪烁着致命寒光,组成一道道移动的钢铁荆棘!后续冲上岸的曹军士兵来不及调整阵型,便凶狠地撞了上去!
“噗!嗤啦——!”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长矛贯穿躯体的撕裂声、濒死的惨嚎声瞬间交织在一起!西凉兵的枪阵稳固如山,任凭曹军士兵如何悍不畏死地冲击,都像是汹涌波涛撞击在坚不可摧的礁石之上,撞得粉身碎骨!尸体在枪阵前迅速堆积,鲜血染红了干涸的土地。
夏侯惇、曹洪等将领奋力厮杀在前,刀锋卷刃,甲胄崩裂。夏侯惇的左眼被流矢所伤,血流满面,状若疯虎,却依旧死战不退!
曹操在中军看得目眦欲裂!他看到了卫兹身先士卒,在枪阵前奋力劈砍,试图撕开一道缺口;他看到自己一个年轻的族侄曹安民,被数支长枪同时刺穿胸膛,高高挑起,鲜血如泉涌般喷洒;他看到无数忠勇的士兵,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如同被碾碎的蝼蚁……
现实,远比想象的更为残酷!徐荣用兵,滴水不漏,严整如磐石!
“主公!前锋……前锋顶不住了!卫兹将军被围!”斥候带着哭腔飞奔来报。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曹操强行压下,眼中血丝密布,心如刀绞!
就在这时,对岸战鼓声陡然一变,更加急骤!徐荣中军大阵忽然向两侧分开!
“西凉铁骑!”有人发出绝望的嘶喊!
只见徐荣大旗之下,一支蓄势已久的西凉重甲骑兵,如同地狱中冲出的魔神,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人马皆披重甲,只露出一双双嗜血冰冷的眼睛。沉重的马蹄践踏着大地,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汇成一股毁灭性的钢铁洪流,挟着无坚不摧的恐怖威势,对准了正与枪阵苦战、阵型已乱、筋疲力尽的曹军前锋,发动了致命的凿穿突击!
“轰——!”
当那裹挟着死亡风暴的铁蹄洪流狠狠撞入筋疲力尽的曹军前锋阵中时,整个战场仿佛瞬间凝固,随即被一声撕裂天地的巨响彻底炸开!
大地在悲鸣!血肉在横飞!
西凉重骑,人马皆裹玄甲,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巨大的冲击力根本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挡。前排的曹军士兵首当其冲,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卷起、撕裂、践踏!骨骼碎裂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沉重的马蹄无情地踏过倒地的躯体,无论是濒死的哀嚎还是绝望的挣扎,都在瞬间变成一片令人作呕的、黏腻模糊的血肉泥沼!冲天的血腥气浓烈得令人窒息!
“顶住!给我顶住!”浑身浴血的卫兹声嘶力竭地狂吼,挥舞着长刀砍向一匹冲来的战马前腿。刀锋在马腿厚重的甲片上擦出一溜火星,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虎口崩裂。下一秒,数支带着巨大动能的骑矛从不同方向狠狠贯入了他的身体!卫兹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眼中爆发出最后的不甘与愤怒,死死盯着那些冷漠的铁甲骑兵,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的刀掷向敌军,随即被狂暴的铁蹄彻底淹没,尸骨无存!
“卫将军——!”周围的曹军士兵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兵败如山倒!前锋最后的抵抗意志,随着卫兹的战死,彻底崩溃!
夏侯惇、曹洪等将领在重骑的冲击下,也如同怒涛中的小舟,被冲撞得东倒西歪。夏侯惇奋力劈翻一名铁骑,自己却被另一名骑兵的马槊狠狠砸在肩头,坚固的肩甲瞬间凹陷,整个人如遭重击,口喷鲜血向后倒飞出去!
“兄长!”曹洪肝胆俱裂,拼命杀开两名西凉步卒,扑过去拖起夏侯惇,头盔早已不知去向,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撤!快撤!保护主公!”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残存的曹军中蔓延。目睹了重骑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目睹了主将卫兹粉身碎骨的惨状,纵然是再悍勇的士兵,此刻也只剩下求生的本能。阵线彻底瓦解,士兵们哭喊着,丢盔弃甲,如同炸了窝的蜂群,不顾一切地转身,朝着冰冷的汴水溃退。
“顶住!擅自后退者斩!”曹操的帅旗之下,督战队厉声嘶吼,挥刀砍倒了几个失魂落魄撞回来的溃兵。然而,兵败如山倒的颓势,区区督战队如何能挡?
对岸,徐荣冷酷地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全线压上!全歼顽敌!不留活口!”
西凉军步骑协同,如同两扇巨大的磨盘,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开始无情地合拢,要将陷入绝境的曹军彻底碾碎在汴水河畔!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曹操的心脏!兵败!惨败!全军覆没就在眼前!他曹操的首级,将成为徐荣献给董卓最好的战利品!酸枣诸侯们听到消息,恐怕只会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幸运飞艇计划
不!绝不甘心!
“曹洪!”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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